第八章

第五章，落草(上)
　　本该早早送来的午饭，迟迟没有送来，即便是村里堪称最勤快的婆娘，也仿佛着魔一样偷起懒来。在数次了望大道无果后，腿脚快的汉子终于奈不住空空肚子的抗议，飞也似的跑向村子。
　　很快的，身影在消失于道路尽头不久后再次出现，原本以为可以等来饭食的汉子们，等来的却是噩耗，看着报信人跌撞着跑回来，一脸泪水，结巴的诉说着所见的一切时，众人因为好年景而挂在脸上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没人还在乎田里的活计，抄着手中的农具，众人发疯一样向村里奔去，同时在心里祈祷，这可能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虽然，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妄想罢了。
　　村子仍然是那个村子，寂静而安详，远远看去，袅袅升起的炊烟在空中缭绕着，为村子增添一副美丽的面纱。虽然一切如常，可是众人却从着如常中感受到一丝异常。
　　村口，凌乱的车辙和被扔的四下都是的家什显示着鬼子来过的痕迹，可当众人看到陈横在打谷场上那具具鲜血淋淋的尸体时，提吊着的心顿时掉进万丈冰渊。每一家的女眷都在其中，无一幸免。
　　喊声，哭涕声，吼叫声，接连在人群中响起，众人疯子一般冲入谷场，在血泊中翻找着自己的亲人。一具具尸体被辨认出来，尸体上，刀口凌乱，血肉模糊，被撕破的衣服昭示着死者在被杀之前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凌辱。看着自己的亲人，如今面带惊恐，全身冰冷的倒在地上，众人的心仿佛被细细的切碎后，又撒上一层盐一样，疼的让人抽搐。
　　看着眼前这一幕，任谁都知道发生过什么，这里面有自己的奶奶，母亲，妻子，甚至还有姐妹，女儿。那些曾经爱如珍宝的亲人，此刻却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在眼前。愤怒顿时如同熊熊火焰一般吞噬掉所有理智。
　　“走，找小鬼子拼命去。”不知谁喊了一句，如同掉入沸油的水星，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愤怒，眼含泪水的汉子们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愤怒的方式，纷纷抓起锄头，铁锹，蜂拥着向大路走去。小榆首当其冲，掏出须臾不离身的盒子炮挥舞着，冲在最前头。
　　“站住，都干什么去？”就在众人叫嚷着准备去县城找鬼子拼命时，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教师爷涨红着脸大声对众人叫喊道。
　　“教师爷，您老想干什么？”阻止众人报仇，与仇人无异，虽然教师爷在村子里德高望重，但是此刻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众人却早已顾不得这许多，口气中自然带了一分愤怒。
　　“报仇？你们拿什么报仇？就凭着你这几根锄把子？拼的过人家的枪？”教师爷奋力推开众人，走到人群前，大声质问道。
　　“我有枪，娘的，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凭什么小鬼子敢随便杀人？”小榆眼中满是怒火，瞪着平时尊敬的教师爷大喊道。
　　“凭什么？凭的就是当初张大帅让人炸死了，少帅一枪不放撤出去，凭的就是人家手里的枪炮？你有枪多什么？少帅手里的枪不比你多了去了？可结果呢，不还是被迫进关？” 教师爷爷早年间在贝勒府上当过刑名师爷，共和后，曾经东北军里当过文书，对于东北地界的事情了然于胸，几句话出口，顿时问的小榆哑口无言。
　　“那人就白死了？我奶就白死了，她被鬼子一刀活劈了！”几句话根本无法压下小榆心头的仇恨，他涨红着脸直着脖子大喊道。
　　“乱世啊，乱世啊，人命如草芥，死是绝对不能白死，可是，咱们也不能为了报仇去白白送死去！县城沟深墙高，别说你那两把枪，就是有炮咱们都打不进去。”教师爷的老伴四姥姥被鬼子一枪打爆了头，对于鬼子的愤怒，他并不比别人少，但是他却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失去理智。
　　“那，那您说怎么办？”虽然心中难以接受，但是理智却告诉小榆，教师爷说的不错，凭着众人手里那些家伙什，去找鬼子拼命与自杀无异，想到这点，他气馁的收回盒子炮，低声询问道。
　　“办法是有，可就不知道在场的老少爷们儿大家都敢不敢干？”听到小榆的询问，教师爷眼睛一亮，猛的抬头看向大家。
　　“老爷子您就说……您肯定不会给我们亏吃……敢，有什么敢不敢的！”听到教师爷的话，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应和道。
　　“落草！”见众人热切的看着自己，教师爷在沉吟好久后，终于神色凝重的说道。
　　“落草？您，您老是说去上山当胡子？”听到教师爷的话，人群顿时寂静下来，虽然日子艰难，但是靠打家劫舍过活的土匪仍不是一个另人称羡的职业。
　　“怎么？不行吗？我们这票人开山立柜，不图打家劫舍，就为找小鬼子的晦气，小鬼子能杀我们的亲人，我们就能杀他的老娘，东北各地，哪里没有小鬼子的部队，哪里没有他们的开拓团。”看着众人犹豫的样子，教师爷抛开以往的慈祥，罕见的流露出剽悍的表情，高声向众人说道。
　　“怎么样，大家干还是不干？”环顾了众人一眼，教师爷再次问道。
　　“妈的，干了，小鬼子杀我们一个人，我让他们十条命来还！”当教师爷的目光转向小榆时，后者下决心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