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三章
　　晓多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还有少量的一些巡逻的士兵。这个时候天色刚刚变暗，空气还没有寒冷起来，他吸着烟，穿过一条巷子，朝着自己的营地走去。
　　太阳还有一角没有落下，而月亮已经挂在了云霄之上。
　　巷子里很黑，晓多将手电筒打来，这样他就不至于被地上的台阶绊倒。正当他快离开时，在黑暗中隐约听到了哭泣声。他循着声音朝着一间住宅走去。
　　他走到了一扇白色的门前，将耳朵靠在门上，仔细的听着。只是一个女孩的哭声，他没有听错。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敌人了，能拿枪的全都被杀的一干二净，身下的就只有老弱病残。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手枪拿了出来。他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明知道已经没有了危险，却还是要提心吊胆。
　　推开门，他将手电筒朝着屋内照去，哭声立刻便消失了。晓多将灯打开，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客厅里的餐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酒瓶。那是他们士兵留下的东西。几顶军帽，几颗子弹，还有某个粗心的士兵落下的名牌，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他警惕的心放松了不少。
　　晓多走到了客厅的中央，终于发现了哭声的来源。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她的身上裹着一条窗帘，红蓝相间的裙子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女孩早已发现了晓多，她紧紧抓着窗帘，裹住自己的身体，害怕的看着晓多。
　　她的泪水不断涌现下来，就像看到一只食人的野兽一样，全身颤抖着。但晓多不是来伤害她的，因为她还只是个孩子。
　　正当晓多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女孩害怕的叫了起来，晓多立刻停了下来。他想说几句英文，来安慰女孩，但突然想到，自己会的那几句如果说出来了，女孩可能要直接逃走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女孩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紧紧盯着晓多，或许晓多在女孩的眼里，只是一个奇怪的人。
　　就连空气也尴尬了起来，晓多觉得与其在这里站着，不如转身离开。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可笑，便将枪收回到腰间，离开了房间。
　　他刚刚走出房间，就有几个士兵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他们一边笑，一边讨论着，与晓多擦肩而过，走到了那扇白色的门前，转身走了进去。
　　晓多点起了一根烟，离开了那条巷子，就在他身后。女孩的尖叫声传来，但立刻便消失了。这声音就像断头台上的闸刀，落下来，将晓多拦腰斩断。
　　也许是无知，他以前以为自己是正义的扞卫者。现在成了罪恶的旁观者，却无力去反抗。猛地抽几口烟之后，大脑有些恍惚，摇晃着，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几个士兵在一张破旧的书桌上打着牌，桌子中间的一堆香烟是他们的赌注。陆队长坐在一旁抽着烟，晓多坐到了他的旁边。
　　”你迷路了吗？“陆队长笑道。
　　”没有，只是在路上休息了一会。“晓多敷衍道。
　　”休息？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动了。“陆队长说。
　　他没有回答，又点了一根烟。
　　”有酒吗？“晓多问道。
　　陆队长从包里拿出一瓶没有开封过的酒，递给了晓多。他咬开酒瓶，对着瓶口喝了起来，这就并不好喝，但晓多需要酒来麻醉自己。
　　”呵呵呵呵。“有些微醉的晓多笑着。
　　”你怎么了？“陆队长察觉了他的异样。
　　”我，真是个十足的混蛋。“晓多自嘲的说。
　　”因为白天的事情吗？“陆队长问道。
　　”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或许我连混蛋都不如，至少混蛋也有自己的良知。“晓多说。
　　”开枪的也不光是你，同样有很多人也一同开了枪，而且你也救下了不少人……“陆队长继续说，”人群之中混入了士兵，你也不必要为自己的行为太过自责。“”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个士兵吗？“晓多反问道。
　　”是啊，你有什么选择呢？总要有人去开枪，而你就是那个勇于面对现实的人。“陆队长回答，”我想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开枪吗？“晓多问，”我…“陆队长犹豫了一会，”我当然也会，因为我们都是士兵，没有选择。“晓多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知道有很多人也不会选择成为他。
　　”那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当然是了，你是个英雄，和那些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人一样。守护过上千万同胞的人，为什么不能被称为英雄呢？“陆队长说。
　　”呵呵，真是可笑。“晓多笑着说，”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人，能够站在道德高地上审视那些侵略者们。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高地上冻僵了。“”法律和道德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既然我们都是士兵，都应该知道这件事。“陆队长回答。
　　”连人性都没有了，怎么还能去谈论法律和道德呢？“晓多说，”只可惜我理解的太晚了，从一开始就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混蛋，一个混蛋。“”你也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现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还活着的人都有你的功劳。“陆队长说，”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们的队长，战争的英雄。“”你很敬重我吗？“晓多问道。
　　”当然了，你参加了卫国战争，保卫了祖国。“陆队长说，”很多人，都想和你一样，成为英雄。就比如我，但我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刻，我只是个小孩，无能为力的小孩。“”既然你如此尊敬我的话，“晓多说，”那就不要做我做的事情，永远也不要像我学习。我并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榜样，我只是个普通人，即使是士兵，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晓多继续说。
　　”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去杀人。其他人教授给你的，只是逃避罪恶的手段罢了。“晓多说，”你以后还会经历许多，包括我也一样。我们都是罪人，永远也不要认为，作为士兵去杀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那样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他将半瓶酒喝下肚，大脑越来越晕，但嘴里的话越来越多。
　　”如果，你不想再战争中迷失自己，只有心存怜悯，认清楚你自己是罪人，那样你才不会成为恶人。“晓多说。
　　”但我们没有选择，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就像你们之前做过的那样，如果你们这些老兵们没有去战斗，也许我们就已经没有国家了。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对，的确如此，你说的一点没错。我们这些悲惨的士兵只能背负起其他人的罪恶，去保护那些普通人。但这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让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伟大。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是一群混蛋。你也一样，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只有带着这种罪恶感去战斗，你才不会越陷越深。“”这就是战争啊，我们真是无奈。“晓多说，”让那些不拿枪的人去享受和平吧，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多为平民们争取一些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为了让我不迷失吗？“陆队长问道。
　　”你迷不迷失本来与我无关，但是救赎了你，就等于是救赎了我自己。“晓多感叹道。
　　”杀了人的士兵这么多，你救了我一个，又有什么用呢？“陆队长说。”你救不了所有人，你只是个普通的士兵。“”救了你一个，就等于拯救了整个世界。“晓多说。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陆队长想了想，回答道。
　　”为了我们的救赎，干杯！“晓多将酒杯举起，与陆队长在篝火旁共饮。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里的思绪也越来越杂乱。
　　明天过后，他还是要继续战斗下去，带着最强烈的罪恶感战斗下去。他没有选择，为了那和平，他没有选择。
　　他迷失了吗？
　　他以前迷失了很久很久，但现在，他终于要开始逃离他罪恶的漩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