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狡兔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不過，眼前的壹幕告訴他，這才是“赫卡蒂”的真實模樣，而不只是壹把削鐵如泥的人間神兵。
　　難怪……原來“赫卡蒂”之名源於此……
　　想起剛才絞碎J先生肉翼的粒子潮，宛如有人施了魔法般，他終於知道這把劍為什麽被叫做“赫卡蒂”。
　　在梅洛爾手裏，它只是壹把劍，直至轉贈給他，才真正返本還源，恢復本來面目。
　　亨利埃塔臉上終於出現壹絲錯愕表情，不是對“赫卡蒂”，是對唐林，也可以說是對二者的組合。
　　他低頭掃過梅洛爾，長嘆壹聲：“是天意麽……”
　　這是他今天第五次嘆氣。
　　艾琳娜也似被“赫卡蒂”制造的異象吸引，暫時忘記哭泣，呆呆望著那把劍，上面的紅色紋理穿過銀藍色的護盾，落在她泛著淚花的眼睛裏，像霓虹。
　　只有J先生把註意力放在己身，而非唐林與他的“赫卡蒂”。
　　肉翼被絞碎，連左臂也受到重創。
　　唐方斬斷了他的右臂，唐林削去了他的翅膀，這壹對兄弟讓他吃足了苦頭。
　　他恨！恨唐方與唐林，恨艾琳娜，恨梅洛爾，恨得咬牙切齒。
　　紫色的血液壹滴壹滴落在地面，離開身體的同時，也帶走了力量與生機。雖然這種程度的傷害無法殺死他，卻嚴重損害了他的戰鬥力。
　　“可惡！”他向天咆哮，聲音裏充滿不甘與痛苦。
　　他本打算擋下唐林的劍擊便帶圖拉蒙離開這裏，去往“戰爭之子”駐防的雷歐軍港與雅典娜匯合，順帶聯系第二曲速攔截網內側的獅心王獨立艦隊，以及“克哈諾斯”外部深空的哈爾文·哈桑，建立起以伊麗莎白、泰倫、圖拉蒙及幾位王子組成的指揮系統，來打擊唐方與亨利埃塔的聯盟，為贊歌威爾報仇雪恨。
　　哪裏想到，“赫卡蒂”的壹擊將他重傷至這步田地，失去飛行能力的他，只能選擇另壹條逃生之路。
　　就在他準備轉身與圖拉蒙匯合的時候，突如其來的電光照亮了側臉，壹個森冷的聲音由身後傳來，“去死吧……”
　　文字很素凈，語調並不素凈，裏面蘊含著比唐林臉上的憤怒更濃郁的感情。
　　它來自唐方。
　　唐林與梅洛爾只見過壹兩次面，他卻與梅洛爾打過許多交道，雖然二人年齡相差懸殊，但是比起他與亨利埃塔，反倒有壹種忘年交的感覺。
　　如今老頭兒為救艾琳娜死在圖拉蒙手上，這讓他很感動，很感激。
　　不只唐林想為梅洛爾報仇，他想為梅洛爾報仇的意願更加強烈。
　　J先生怎麽都沒想到唐方會來的這麽快，他從二層臺俯沖而至，再壹個回旋、落地、舉盾格擋，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個呼吸的功夫，那個家夥竟然來到了身後？
　　便在這時，他右腿足底驟然湧出壹團電光，就像唐林剛才與黑武士戰鬥時那般，迅速向右漂移，準備避過唐方手中光刃。
　　唐方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跟圖拉蒙留在這裏，又怎麽可能讓他輕而易舉躲過這次絕殺壹擊？
　　J先生腳底電湧時，天空壹道數米長的陰影閃過，然後響起非常詭異的聲音。下壹秒，墨綠色黏液由天空落下，在地面結成壹道巨大的蛛網，把他整個人罩住。
　　黏液的韌性與黏性極強，比B-N035型克隆人噴射的黏性黑苔還要強大，附著在人體上的黏液在空氣環境下快速凝結成膠狀物，與地面湧上的電磁力呈膠著態勢。
　　他有把握脫離蛛網範圍，但那需要時間。
　　然而此時此刻，他最缺少的也是時間。
　　籠罩在頭頂的陰影離開，身後惡風愈疾，他勉強扭動頭顱，用眼底余光捕捉到壹截刺眼的青芒，還有後面壹道遠去的黑影。
　　他終於知道唐方為什麽來的這麽快了，因為跟他壹樣，也是飛過來的。不過他的飛是用翅膀，那小子的飛是被二層臺蛇女甩飛。
　　想法才落，唐方的“劍”已經貼近後背，他只來得及把腰往下沈了沈，那道光便貫穿只剩巴掌寬的半截肉翼，毫無阻滯地刺入後心。
　　爆裂的電光又壹次照亮天空，光刃周圍震蕩起壹道道青藍色光弧，電流聲呲呲作響。
　　令唐方意外的是，以超光速電子流凝結的光刃竟不能洞穿J先生的身體，光刃紮入皮肉兩寸左右，便遇到壹股阻力，再不能前進分毫。
　　“怎麽回事？”
　　要知道他所激發的光刃可不像芙蕾雅、唐林模擬幽能制造的靈能刃，雖然因為體質原因，難以得心應手的利用電子海內龐大能量，以致光刃很短，只有壹尺左右，但是論起破壞力，卻比他們的靈能刃強的多的多。
　　連吞噬體聚合物與史詩生物那種皮糙肉厚的怪物都無法抗衡超光速粒子的轟擊，如今卻難以洞穿J先生的身體，實在有些讓人無法理解與接受。
　　不解情緒來得快，中斷的也快，因為壹股神秘力量把意識強行拉入系統空間。
　　四族徽記相繼黯去，基地選擇界面消失，變為黑屏狀態，壹行字符閃過。
　　“Power，On.”
　　“System，Restart，Ok！”
　　“Init……”
　　“Prepare，Dates……”
　　“Update……15%……29%……70%……”
　　“Release.”
　　“Run，Now！”
　　“……”
　　嗡的壹聲輕響，基地回歸，4族徽記重新點燃。
　　唐方心頭的不解情緒愈濃，自從與上帝武裝產生交集，克隆人這種生物兵器壹直不曾解鎖任何星際單位，“虛空撕裂者號”那回也是因為生化調制人體內參雜有吞噬體基因，才擴展了幾種異化體。
　　J先生明明是走克隆人的路子，為什麽可以解鎖星際要素？
　　沒人可以回答他，只能依靠他自己去解開。
　　他並沒有在系統界面停留太久，便被現實中發生的壹幕驚醒。
　　J先生終究還是掙脫了蛛網的束縛，利用自身能力勉強構建起壹套磁懸浮系統，離開皇後“誘捕”技能作用範圍，只在地面留下壹大灘紫色血液，與綠色黏液混在壹起，釋放出非常刺鼻的臭味，令人作嘔。
　　唐方沒有想到對方能在這樣的攻擊下存活下來，於是搞了個大烏龍，被皇後制造的減速陷阱絆住，難以第壹時間進行追擊。
　　唐林自然也無法快速穿越該片區域，伊茲夏與白嶽，包括剛剛結束南區戰鬥的白浩，同樣遠水救不了近火。
　　於是乎，他只能非常尷尬地看著J先生跳到壹臉蒼白的圖拉蒙身邊，然後磕碎了左臂龍頭牙床上壹枚閃亮的晶石。
　　巴伐雷亞空間站曾經出現的壹幕再度上演。
　　破碎的晶石化作無數星屑，向外擴散出壹片刺眼的光風暴，壹個逆時針旋轉的星河漩渦迅速成型，將兩個人的身體吞噬，化作數抹旋轉的彩光，消失在眾人面前。
　　這本來是J先生為自己與贊歌威爾準備的保命道具，到頭來卻用在他跟圖拉蒙身上。
　　當星河漩渦化作點點光斑消散，唐方終於從蛛網掙脫，來到旁邊的幹凈區域，陰著臉壹句話不說。
　　南區的戰鬥已經畫上休止符，狂熱者們開始對殘余的S系列克隆人與黑武士展開追擊，伊茲夏與白嶽被他收回系統空間，白浩幾個彈跳來到現場，瞥見倒在地上的梅洛爾，臉色變得很難看。
　　唐林由旁邊繞過來，嘆了口氣，勸慰道：“總會找到機會報仇的。”
　　唐方臉色稍緩，點了點頭，走到梅洛爾的遺體前靜靜站了壹會兒。如果不是英雄名額被用盡，他說不定可以救活他，但是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越變越冷。雖然老人臉上看不到痛苦表情，走的很安詳，可是對於這位老朋友，自己卻沒能幫他報仇，心口就像堵著壹塊大石，很悶，很沈，壓得有些透不過氣。
　　“出來吧，贊歌威爾在周圍埋伏的兵力都已經解決了。”
　　他之所以不在壹開始就召喚系統單位，就是因為現場人多眼雜，楓林、左右角樓、城垛等重要位置埋伏有大量衛兵，為免暴露自己堪稱逆天的能力，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幽靈特工與幽魂特工將這些據點全部端掉，再壹鼓作氣，徹底幹掉贊歌威爾及黑武士衛隊。
　　只可惜出了壹點紕漏，他怎麽都沒有想到J先生能夠硬抗超光速電子流凝結的光刃的致命壹擊，並利用傳送信標逃出生天。
　　三天前賈思帕與力諾瓦在巴伐雷亞空間站設下埋伏，被他毀掉壹臺量子傳送樞紐，哪裏知道J先生手裏還有另壹臺。
　　等等……不對。
　　他忽然想到開戰之初偵測器發來的壹份環境掃描報告。為防止他逃走，對方啟動了時空禁錮設備，哈爾王宮及周邊地區被籠罩在壹個巨大的“穩定泡”內，傳送信標無法與量子傳送樞紐取得聯系，自然也就無法進行短程躍遷。
　　J先生剛才磕碎的晶石當是傳送信標無誤，兩人順利完成傳送，說明傳送信標與量子傳送樞紐可以取得聯系，而偵測器最新掃描結果顯示，穩定泡並沒有消失，根本不可能制造壹條通向外界的蟲洞。
　　只有壹個情況可以解釋眼前發生的事情——量子傳送樞紐在穩定泡內部。
　　換句話說，J先生與圖拉蒙二人還沒有離開哈爾王宮。
　　就在他得出這樣的結論，準備部署系統單位進行地毯式搜索的時候，飄在王宮上空的皇後傳來壹道信息。
　　然後，他的臉變得很古怪，緊緊皺起的眉頭緩緩分開，眼睛裏的陰霾也消散壹空。
　　皇後感知到了那兩個人的位置。
　　這讓他想起星際爭霸1時代，皇後“誘捕”技能的壹個特殊效果——破除隱形。
　　當然，那只是遊戲裏的壹種效果表現形式，在現實運用中，皇後噴吐的黏性物質帶有許多微生物，可以與母體產生壹種微妙的聯系，除非J先生逃離後第壹時間清除掉那些黏性物質，不然會壹直暴露在皇後的感知下。
　　不同於“寄生”技能的是，唐方無法獲得被寄生單位的視野，他看不到J先生現在做什麽，只能定位黏性物質所在。
　　當然，如果J先生已經清除掉身上沾附的黏性物質，他現在趕過去或許只能找到壹堆破爛衣物。
　　他會給他們整理裝束的時間麽？
　　當然不會。
　　護盾散去，亨利埃塔從裏面出來，慢慢走到梅洛爾身前，很艱難地蹲下去，用手帕擦幹他嘴角的壹縷血跡。
　　“妳任性了壹輩子，老了，老了，還是沒什麽長進。”
　　唐方心頭微酸，他很清楚亨利埃塔與梅洛爾為什麽沒有同吉爾科特壹起離開，是想在關鍵時刻幫他壹把。
　　根據艾瑪的分析，那臺磁懸浮椅不只可以變化為護盾發生器，還集成了與傳送信標相類似的功能。換句話說，磁懸浮椅只是壹種附加功能，從本質上講，它是壹艘先進的伊普西龍穿梭機，可以載著雙十字平臺上的乘客進行曲速躍遷。
　　亨利埃塔隨時隨地可以啟動它的飛行程序，離開這片是非地，但是他沒有，壹直在旁邊掠陣，以便在需要的時候為他們提供庇護。
　　老頭兒真的幫到了自己，代價卻是梅洛爾的生命。
　　他真的很感動，發自肺腑的想要說聲“謝謝”，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紅著眼說道：“等我回來……”
　　壹句謝謝太單薄，做比說實在。
　　亨利埃塔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流風拂動白袍，有些落寞。
　　從側面望去，他的臉龐與梅洛爾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只是因為氣質截然不同，第壹次見面的話，很難看出兩人是親兄弟。
　　“赫卡蒂”劍格部分的環形護具順時針縮回，露出黑色的把手。唐林將它收入劍鞘，走到亨利埃塔面前，遞過去。
　　老頭兒依舊沒有說話，搖搖頭，沒有接。
　　他不再矯情，收下“赫卡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