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九色長蟲

歷史軍事

睜開眼。
壹顆血淋淋的人頭擺在桌案上。
陽九嚇得壹屁股坐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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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四章 送仙兒回家索命

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by 九色長蟲

2023-9-10 21:01

  刀光如夢。
  將遊巧霞壹分為二。
  遊巧霞到死,即便到現在,她都不明白。
  爹為什麽要殺了娘和她?
  就算要殺,又為何只將她劈成了兩半?
  遊巧霞的心裏充滿了恨,不僅恨那些將他們壹家逼上絕路的惡人,更恨對她痛下殺手的親爹。
  但對陽九,她心中又充滿了感激。
  陽九將她的屍身縫合,讓她的身體恢復正常,總算不用繼續在痛苦中活著了。
  陽九緩緩將棺蓋合上。
  【縫屍七十八具,獎勵宿主黑玉斷續膏。】
  黑玉斷續膏是治傷靈藥,是好東西。
  陽九準備去縫下壹具屍體,看向遊巧霞道:“妳打算壹直呆在這裏?”
  “我、我還能去哪?”遊巧霞神情呆萌。
  陽九嘆道:“若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可能是還有未了的心願。”
  “我、我想吃糖葫蘆。”遊巧霞雙手捏在壹起,很是靦腆。
  大半夜的讓我上哪給妳找糖葫蘆?
  盡管此前的獎勵中,就有做冰糖葫蘆的方法。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材料,再精湛的技藝都是白搭。
  然而仔細壹想,眼前的遊巧霞不過是壹縷怨念罷了,就算做出真的冰糖葫蘆,她能吃到口嗎?
  陽九想著拿出紅色的冥紙,迅速紮了串冰糖葫蘆。
  那鮮紅的顏色,看著就很好吃。
  遊巧霞接過冰糖葫蘆,伸出舌頭舔了壹口,咧嘴笑道:“真甜。”
  這種甜,想來是深植在她的記憶中。
  “叔叔,謝謝妳。”遊巧霞吃著冰糖葫蘆,笑容如花。
  陽九擺擺手,轉身出屋。
  《功德簿》卻在此刻出現:
  宿主幫遊巧霞了卻遺願,獲得十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六百六十。
  推開黃字十號房的門,裏面黑漆漆的。
  閻羅殿的所有房間,裏面都有長明燈。
  東廠差役會定期維護,若有熄滅的,在天黑前就會重新點燃。
  此刻屋子漆黑壹片,只能是棺中的屍體在搗鬼。
  陽九吹燃火折子,找到燭臺,剛點燃,就有壹股陰風吹來,燭火立即熄滅。
  “嗚嗚嗚……”
  在黑暗中,遽然有陰沈的哭聲響起,斷斷續續的,聽不出是男是女。
  陽九再度吹燃火折子,湊近寒玉棺,還沒看清裏面的屍體,火折子就被陰風吹滅。
  “閣下,這樣就沒意思了。”陽九嘆口氣,身處黑暗中,心頭還是有點小怕怕的。
  從九蛇歸洞裏取出拘鬼符,這心裏瞬間就踏實了。
  好話要是說不通,就別怪老子手下不留情了。
  沒有得到回應,陽九又吹燃火折子。
  在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壹張皺巴巴的怪臉。
  怪臉壹張嘴,就將火折子吹滅。
  這壹次,陽九感覺到身旁有東西。
  按理來說,陰陽眼當能在黑暗中視物,哪怕看不到正常的物事,可像靈魂這種不正常的玩意兒,當能看見才是。
  現實是他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說系統獎勵的這個陰陽眼,絕對是低配版。
  “我是來幫妳的,不是來滅妳的。”陽九勉強保持耐心。
  臟東西就在身旁,只要將拘鬼符打過去,就能占據主動。
  但他還是想掙紮壹下,能勸得動臟東西,自然最好。
  “火,我怕火……”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陽九擡手壹指壹側,道:“妳躲到那邊的角落裏去,這點燭火就傷不到妳。”
  陽九吹燃火折子,轉身點燃旁側的燭臺,屋子頓時亮了起來。
  在旁側的角落裏,蜷縮著壹個身軀被大面積燒傷的人。
  看得出來,這家夥生前是被燒死的,所以才會怕火怕成那樣。
  棺中的屍體,體無完膚,非常淒慘。
  但其胸口,卻是插著壹把剪刀。
  到現在陽九都沒搞明白,燒死的屍體要不要縫?屍體被燒成灰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比起縫屍,顯然將屍體火化,尤其是在戰場上,火化是最高效的處理屍體的方式。
  然而朝廷並不會這麽做,乃至慕容霸,也在讓縫屍人縫屍。
  有壹些事,普通人被蒙在鼓裏,唯有按照傳統習俗好好生活。
  陽九本想在棺材旁邊燃燭,轉念壹想,他又不是在盜墓,搞這麽復雜作甚?
  壹把掀開棺蓋,將插在那人身上的剪刀拔出來。
  近距離觀看,才能分辨出這屍體是個女人。
  哪怕在烈火中縮了水,這女人的胸也是小得誇張,就跟嬰兒握緊的拳頭似的。
  她的聲音也是悶悶的,不像女人。
  陽九看了壹眼縮在角落裏的女人,壹把將剪刀拔出來。
  燃香後,陽九很快便將胸口的傷口縫合。
  想了想,他又拿出冥紙,給這女人重新做了壹張皮。
  縮在角落裏的女人,緩緩起身,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生死簿》在這時出現,開始記錄這女人的生平。
  女人名叫路仙兒,名字恍若帶著仙氣,但她生來更像個大老爺們。
  只因到了說話的年紀,她發出的聲音,沈悶嘶啞,比男人的聲音還要難聽。
  就連爹娘都在嫌棄她,總是對她又打又罵。
  他們最常說的話是妳長得這麽醜,將來怎麽給弟弟換媳婦?
  窮苦人家,向來有換媳婦的傳統。
  兩家的兒子都因太窮娶不到媳婦,正好各自還有壹個適齡的閨女,那就交換壹下,也能繼續傳宗接代。
  路仙兒長得醜,聲音難聽,這些肯定還會有人願意接手。
  最最讓人無語的是到了婚嫁的年齡,她的胸始終沒有發育起來,脫掉衣服還能看到點兒,將衣服壹穿,前胸就跟平底鍋似的。
  路仙兒始終忍氣吞聲,只在夜深的時候偷偷抹眼淚。
  長成這樣是她的錯嗎?
  是她想要長成這樣嗎?
  盡管她看著像個男人,但她知道自己就是女人,照樣能生兒育女。
  為了證明這點,在壹個雨夜,她跑進村裏老光棍的窯洞裏。
  老光棍自然不會嫌棄,白天看著是挺糟心,晚上摸著也不舒服,但辦起事應該沒啥區別。
  此後,路仙兒總是偷偷跑去找老光棍。
  數月後,她出現孕吐,小腹也漸漸隆起。
  這時候,她選擇跟爹娘攤牌,要搬去跟老光棍過日子。
  爹娘差點當場被氣死。
  那老光棍好吃懶做不說,年紀都能當路仙兒的爹。
  此事敗露,路仙兒淪為全村人的笑談,甚至都傳到了鎮上。
  許多還沒娶上媳婦的年輕男人,在笑談之余,心頭都很羨慕老光棍,這種好事怎就沒落到他們頭上?
  不過嘛,老光棍倒是跟路仙兒挺般配的。
  路仙兒的爹娘受不了被眾人嘲笑,將路仙兒拖到村子正中,對著她就是拳打腳踢。
  哪怕是親娘,也是毫不留情地狠踹路仙兒的肚子。
  只有將那孽種打掉,才能挽回他們家的臉面。
  老光棍從圍觀的人群裏沖出來,拼命護著路仙兒。
  那壹刻,路仙兒感覺很幸福,感覺她總算是沒選錯人。
  在老光棍的保護下,他們回到了那破舊的窯洞裏。
  路仙兒只覺肚子很疼,很想睡覺。
  老光棍看到鮮血從她的身下流出,知道孩子沒了。
  路仙兒睡得很熟,而且還在做美夢。
  卻不知她的爹娘找上門,將老光棍叫出去和談。
  聽到能得到兩只羊,而且母羊還懷著崽,老光棍想跟路仙兒過日子的心動搖了。
  孩子已經沒了,而且是硬生生被打沒的,路仙兒以後還能不能懷上,都是未知。
  況且就算能懷上,他又拿什麽來養孩子呢?
  與其幻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看重眼前的利益來得實在。
  老光棍收下了羊,承諾會除掉路仙兒。
  路仙兒的爹娘離去時,沒有半點的猶豫和憐憫。
  走進窯洞,路仙兒還在熟睡。
  老光棍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壹把生銹的剪刀。
  決定捅還是不捅時,老光棍也有過猶豫,但為了財,他還是下手了。
  路仙兒吃痛醒來,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老光棍。
  老光棍被那眼神給嚇壞了,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出去,卻不小心打翻了火盆。
  路仙兒掙紮著想爬出去,但窯洞裏已經起火。
  稍微壹動,插著剪刀的心口格外疼痛。
  沒掙紮幾下,她就倒在火海裏。
  窯洞裏的物件並不多,才沒有將她的屍體燒成灰。
  陽九看得唏噓不已,緩緩將棺蓋蓋上。
  如今縫屍,他最期待的反而不是系統所給的獎勵,而是那些屍體生前所經歷的故事,往往能帶給他很大的感觸。
  【縫屍七十九具,獎勵宿主天山生肌膏。】
  但凡燒傷,塗抹些天山生肌膏,就能讓傷口恢復如初,絕對不會留下疤痕。
  哪怕是早已結疤的傷口,用此藥膏塗抹,也有祛疤的奇效。
  陽九開門出去,時間已不允許他再去推開黃字九號房的門。
  “公子留步。”路仙兒緊跟在陽九身後。
  此刻的她看著就像個紙人,頗為瘆人。
  陽九扭頭問道:“姑娘還有事?”
  “我想殺壹個人。”路仙兒的雙手抓在壹起,聲音低沈。
  陽九知道路仙兒最想殺的人,就是那個老光棍。
  只是路仙兒居住的村子,距長安有千裏之遙。
  為了壹點點功德值,帶著路仙兒的魂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值嗎?
  陽九仔細想想,覺得值。
  當然不是為了那點功德值,而是可以安撫壹個受傷的靈魂,感覺很有成就感。
  時隔多年,或許路仙兒的爹娘,那個老光棍,早已不在人世。
  天快亮了,陽九站在院子裏,快速紮了個小紙人。
  “仙兒,妳先寄身在裏面。”陽九並未點活小紙人。
  路仙兒點點頭,走過來融進了小紙人。
  小紙人立馬有了生命。
  陽九打著哈欠走向縫屍鋪。
  先回縫屍鋪睡會兒,再跟東廠打聲招呼,就啟程送路仙兒回家。
  走出閻羅殿的大門時,看到小玄子站在那裏打瞌睡。
  陽九走過去,笑道:“小玄子,不是讓妳不用守在這裏嗎?”
  “督主有話讓我轉告,問妳想不想縫更古怪的屍體,督主給了妳十天的時間考慮。”小玄子揉著流淚發疼的雙眼。
  陽九問道:“更古怪的屍體?難道還有比閻羅殿更古怪的屍體?”
  “督主是這麽說的。”小玄子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到底是什麽樣的屍體,魏忠賢還得給他十天的時間考慮?
  陽九沒有頭熱到立即答應,等完成路仙兒的心願後,再回來好好問問。
  正好小玄子在,陽九直接向他請了假。
  天字縫屍人的主要任務,就是攻克閻羅殿的屍體,偶爾縫縫稍有古怪的屍體。
  陽九決定出去散散心,不會有人阻止。
  ……
  路仙兒的家在距長安城千裏之外的雲水村。
  雲水村依山傍水,土地肥沃,物產豐富。
  這裏的百姓原本生活得很幸福,但朝廷日益加重的賦稅,讓大魏各地的百姓都過得不如狗。
  路仙兒出事後,村民想著自己將路仙兒心口的剪刀拔出來,然後將傷口縫上,擡到山上壹埋,萬事大吉。
  但他們沒料到,那把剪刀死活都拔不出來。
  他們知道路仙兒死得憋屈,心中有怨,沒辦法只能將她的屍體送到鎮上。
  鎮上的縫屍人很有自信,但在縫路仙兒的屍體時,七竅流血而亡。
  路仙兒的屍體又被送到縣城,送到州府,壹步步送進了東廠的閻羅殿。
  陽九拿出壹錠十兩重的銀子時,在村口曬太陽的幾個大爺,七嘴八舌,說得唾沫橫飛。
  這世道命如草芥,況且是路仙兒有傷風化在先,死有余辜,官府也不會給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做主。
  故而路仙兒的事,村民們沒什麽不好說的。
  就是多年過去,路仙兒的爹成了雲水村的村長,村民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肆意討論此事。
  這幾個大爺會開口,當然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
  陽九將十兩銀子丟給他們,至於該怎麽分,是他們自己的事。
  村長的房子,自然是村子裏最好的,很好找。
  陽九敲了敲門,壹個美艷的少婦打開了門。
  看到是生面孔,那少婦有點緊張,低聲問道:“妳、妳找誰?”
  “這應該已經不是妳想看的那個家吧?”陽九沒有進門。
  路仙兒只是想看看家,看看那些熟悉的房子,還有物事。
  但現在入眼看到的都是陌生。
  路仙兒附在小紙人上,就呆在陽九的手中。
  她沒有出聲,讓陽九帶她去找那個老光棍。
  但願老光棍還活著。
  老光棍不但還活著,而且過得很滋潤。
  他已經不住在那座窯洞裏了,在窯洞前的空地上修建了三座大屋子。
  院外還有很大的羊圈,看裏面的糞便,就知道羊群非常龐大。
  當年從路仙兒家換來的兩只羊,想來後來繁殖力驚人,竟讓壹貧如洗的老光棍,搖身變成了村裏的富戶。
  院子是用籬笆圍起來的,可以看到院中有個半百婦人,正在洗衣服。
  想來那婦人正是老光棍娶的媳婦。
  老天不開眼的時候,真是黑白都能被顛倒。
  陽九推門進去,笑問道:“這是劉老七的家嗎?”
  劉老七就是老光棍。
  洗衣的婦人擡起頭,在旁側還沒洗的幹衣服上擦幹手,起身問道:“公子找老七作甚?”
  “有故人想跟他敘敘舊。”陽九道。
  那婦人頗為疑惑,心想劉老七什麽時候認識如此俊俏的公子了?
  看這公子的氣質,看這公子的穿著,家世必定非常顯赫。
  “老七還要很久才會回來,公子先到屋裏用茶吧。”那婦人請陽九進屋。
  陽九看到旁側有石凳,走過去坐下。
  家裏只有這婦人在,陽九若是進屋,必讓這婦人遭受非議。
  坐在院中誰都看得見,光明磊落。
  那婦人進屋沏了茶,端出來放到陽九面前,然後繼續去洗衣服。
  “仙兒,現在妳在想些什麽?”陽九低聲詢問。
  路仙兒回道:“憑什麽那種惡人還能過上好日子?”
  陽九笑笑。
  院中洗衣的婦人,無疑是無辜的,但劉老七卻是萬死難贖其罪。
  這婦人泡的茶倒是不錯。
  茶葉是上等,用的水應該是山泉水。
  劉老七富起來後,倒是很會享受。
  只不過他選擇的媳婦,未免太老了。
  約莫壹個時辰後,不遠處傳來羊叫聲。
  “是老七回來了。”那婦人洗完衣服,已經在廚房收拾著做晚飯,聽到羊叫聲,她便端著壹碗茶出門。
  放羊辛苦。
  但還沒進家門,就能喝上壹碗熱茶,什麽疲憊都沒了。
  聽到家裏來客人了,劉老七讓媳婦將羊趕到圈裏去,他匆匆走進院子,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陽九。
  路仙兒附體的小紙人,就放在石桌上,壹動不動。
  “我們……認識嗎?”劉老七最近記性不好,故而試探著問道。
  陽九笑道:“我們素昧平生,閣下的故人,是她。”說著便擡手壹指小紙人。
  劉老七微微皺眉,瞥了壹眼那紙人,心想這家夥莫不是來尋開心的?
  他正要下逐客令,卻聽那小紙人張嘴問道:“劉老七,連我妳都不認識了麽?”
  聽到這個聲音,劉老七臉色大變,身軀劇顫。
  小紙人擡手指向劉老七,怒聲道:“劉老七,當日妳殺我,燒我,可曾想過,終有壹天,我會回來找妳?”
  路仙兒的聲音非常平靜,所說卻字字如箭,箭箭正中劉老七的心。
  劉老七癱軟在地,掙紮著爬起來跪下,哭道:“仙兒,我也不想那麽做,都是妳爹娘逼我的,對,都是妳媽……逼的……”
  “老七,妳在幹什麽?”那婦人很快回轉,看到劉老七對著壹個小紙人磕頭求饒,煞是犯懵。
  路仙兒拿手壹指那婦人,道:“此事跟妳無關。”
  冤有頭,債有主,路仙兒不會牽連無辜。
  紙人會動,還會……說話?
  那婦人身子壹轉倒在地上,竟被嚇暈。
  劉老七還在磕頭求饒,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路仙兒的爹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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