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做到最好

　　三人找壹塊空地，又壹次停下來休息，陸林北拿出那臺至關重要的微電腦，端詳壹會，向三叔問道：“協會願意為它付出多大代價？”
　　“難以估量。我也是不久前剛剛得知，使用地球得到的這些數據，能夠解決的難題，可能比協會成立以來所有的成就加在壹起還要多。”
　　“這麽說來，我們還有壹線生機。”陸林北笑道。
　　三叔眉頭微皺，“假設壹切順利，除掉壹個關竹前，得罪實力更強大的先進技術交流協會，妳覺得合算嗎？”
　　“我還沒有衡量過。”陸林北想了壹會，又笑了，“走壹步算壹步吧，協會很有勢力，或許不會與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
　　三叔輕輕搖頭，第壹次直視陳慢遲，“他從前不是這個樣子。”
　　“嗯。”過了壹會，陳慢遲才想明白三叔話裏的意思，“妳是說我改變了他？”
　　“至少是因為妳。”
　　陳慢遲露出笑容，隨即又露出壹絲困惑，“與從前相比，他現在的樣子是好是壞？”
　　“對我來說，他已經完全無用，是個廢物，對妳來說，他已經做到最好。”
　　“這麽說的話，我很高興。”陳慢遲露出燦爛的笑容，目光轉向陸林北，“我也要為妳做到最好。”
　　“妳已經做到了。”
　　三叔眉頭皺得更緊，像是在貴客面前被迫吃下極度討厭的食物，拒絕不了，但又難以下咽。
　　“我要恢復連網，聽聽協會那邊怎麽說。”
　　陸林北輕車熟路，只用不到壹分鐘就讓三人的芯片恢復正常，但是其它電子設備仍然處於隔絕狀態。
　　最先接到通話的人竟然是陳慢遲，她嚇了壹跳，看向陸林北，得到示意之後，才接受通話。
　　原來是壹名顧客，去店裏發現沒人，想知道命師什麽時候有空。
　　壹進入命師的角色，陳慢遲迅速冷靜下來，沈默片刻，回道：“不要著急，也不要放棄，讓命運給妳提示，下次妳特別想來算命的時候，我自然會在。”
　　顧客滿意地結束通話。
　　陸林北對這壹套話術習以為常，三叔卻是第壹次聽到，居然表現出壹絲興趣，問道：“如果客人下次到訪，發現妳還是不在，妳怎麽解釋？”
　　陳慢遲茫然道：“不需要解釋，通常來說，客人會自我反思：是來得太早？還是太晚？或者自己並不是特別想來？”
　　三叔點點頭，“明白了，壹切都要歸結到對方是否心誠上。”
　　“三叔說得對極了。”陳慢遲笑道，對三叔的敵意已經消退不少。
　　第二個接到通話的人是三叔，來自他的辦公室，他嗯嗯幾聲，說：“我現在很好，不用派人過來，讓先進技術交流協會解決麻煩。給軍情處的五份報告遞交了嗎？通知大使館，今天與外交部的會議，不得不推遲了。我什麽時候回去？大概天黑之前吧，推遲到明天下午，可以……”
　　三叔前後安排了十多項工作。
　　陳慢遲敬佩地說：“三叔每天都有這麽多事情要做？”
　　“這只是日常工作的壹小部分。”
　　“每天都這樣？”
　　“每天。”
　　“休息日呢？”
　　“休息日的話，就在住處辦公。”
　　“我還以為像三叔……這樣的大官兒，不用這麽辛苦，每天要麽無所事事，要麽在吃喝玩樂呢。”
　　“嗯，妳的想法也不能算錯，因為我的工作雖然很多，但是絕大部分，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以上，毫無價值與意義，就跟現在的陸林北壹樣。”
　　陳慢遲不喜歡聽這種話，微微揚頭，“對我來說，現在的陸林北價值連城、意義非凡。”
　　“這叫沖動。我早該想到的，陸林北很久以前就已經表露出這種傾向。”
　　“妳也要提起真姐？”陳慢遲更加生氣，愛壹個人本應該是美好的事情，可是每個人似乎都拿來打擊陸林北。
　　“枚忘真？她不算很久以前。”
　　“咦？老北更早以前還有暗戀對象嗎？”
　　正在等候通話的陸林北急忙插口道：“沒有，三叔……三叔不是這個意思。”
　　“嗯，是暗戀，但不是妳想的那種暗戀。陸林北，十壹二歲的時候，妳是不是曾經逃了壹天的課，專門去城裏給妳媽媽買生日禮物？那時妳還沒有進入我的班。”
　　陸林北深吸壹口氣，遲遲沒有呼出來，腦子裏壹下子出現多年以前的場景，他搭乘便車進城，在商業區到處遊逛，試圖用僅有的壹點錢購買壹份特別的禮物，明明可以上網解決的事情，他偏要親自跑壹趟才放心。
　　他已經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壹旦被三叔提起，整個過程卻立刻回到腦海中，每壹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三叔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嗯，對每壹個招收的學生，我都要詳細了解壹下。妳有沖動的傾向，在情感上存在強烈的不安全感，這是我當時對妳的判斷。但妳後幾年的表現很好，讓我以為妳問題不大，現在看來，妳只是掩飾得比較好。對了，那份禮物討得妳媽媽的歡心了？她從此對妳比對別的孩子更好壹些嗎？”
　　陸林北笑了笑，“沒有，媽媽從來不會特別寵愛某個孩子，我的禮物與其他孩子的禮物堆放在壹起，她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
　　陳慢遲輕輕抓住陸林北的壹條胳膊，心裏更愛他了。
　　三叔轉向陳慢遲，“瞧，這就是為什麽他向妳表現出最好的壹面，其實他壹向如此，可是只有妳回應他的示好，他得到鼓勵，壹發不可收拾。”
　　陳慢遲看著陸林北的側臉，柔聲道：“那是因為我們是壹樣的人啊，我鼓勵他，也在鼓勵我，我倆……都是‘壹發不可收拾’。”
　　陸林北也看向陳慢遲，從前的尷尬經歷變得無足輕重，“是啊，咱們是壹樣的人。”
　　三叔按住額頭，用力擠壓幾下，像是正在努力掙紮，想要擺脫噩夢，“這根本不是我的意思，不過也好，我不必再對妳抱有任何期望。”
　　陸林北終於接到通話，聽上去像是那個笑臉男子的聲音，“妳們還在森林裏？”
　　“離壹號農場大概不到兩公裏，妳們應該能夠找到芯片的具體位置，我戴著它呢。”
　　“好，大概五分鐘以後，關竹前會去與妳見面，單獨壹個人，不帶武器，妳可以放心。協會為妳的安全提供擔保，唯壹的要求是妳交出那臺微電腦。”
　　“關竹前能代表協會？”
　　“不能，但她會將事情解釋清楚，妳們之間的恩怨會有壹個解決，這能讓妳滿意嗎？”
　　“等她到了再說吧。結束通話之後，我會再次中斷網絡，但我的位置不會改變。”
　　“等等……”
　　陸林北結束通話，迅速中斷三枚芯片的連網功能，然後問道：“三叔的計劃還有機會執行嗎？”
　　三叔搖搖頭，“與辦公室通話的時候，我已經下令執行備用計劃，可是來不及，離得太遠，我安排好的人，最快也要壹個小時以後才能趕到。關竹前還是棋高壹著。”
　　陸林北嗯了壹聲，低頭思考，陳慢遲卻是大吃壹驚，因為她剛才明明聽到三叔說不必派人來，沒想到竟然悄悄下令執行備用計劃，肯定是用她不了解的暗語表達。
　　對間諜這個行業，陳慢遲越發覺得深奧，也越發喜歡不起來，尤其是想到關竹前即將到來，她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陸林北向陳慢遲道：“‘暗語’計劃還要執行，但這回的目標是關竹前。”
　　“嗯。”
　　“妳有點害怕？”陸林北看出陳慢遲的神情不太對勁兒。
　　“不怕，就是……有點緊張，每次想到關組長，我都這樣。沒關系，這不影響我的動作。”
　　站在壹邊的三叔開口道：“關竹前的身體改造比妳更徹底，而且采用許多新科技，無論妳緊不緊張，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會拼盡全力……”陳慢遲沒辦法裝出信心。
　　“如果拼盡全力就能成功，還要計劃和武器做什麽？老北，將妳的槍拿出來。”
　　“我不太會用槍。”陳慢遲的信心更弱了。
　　“給我。”三叔說。
　　陸林北和陳慢遲同時壹楞。
　　三叔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關竹前必定有備而來，想要擊敗她，必須出其不意，陳慢遲肯定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只有對我，她的戒備或許會少壹些。而且在咱們三個人當中，應該是我的槍法更好壹些。”
　　陸林北拿出槍，沒有立刻交給三叔。
　　三叔放下手，“也好，讓我看看更聰明的人會有怎樣的意外妙招。”
　　陸林北將槍遞過去，“關竹前對三叔的戒備不會太少。”
　　三叔接過槍，“比對妳們兩人少，那就夠了。”他沒有立刻藏起手槍，而是看似無意地將槍口對準陸林北。
　　陸林北站立不動，壹語不發，陳慢遲臉色微變，“三叔，他這麽信任妳……”
　　“‘不要輕信任何人，尤其是所謂的朋友’，陸林北說這是我教給他的話，我不記得了，但是認為這句話沒有錯。”
　　陳慢遲臉色更加蒼白，陸林北依然不說話。
　　漫長的十幾秒之後，三叔收起槍，“妳用它對準我的時間更長。”
　　陸林北擠出壹絲微笑，剛才那壹刻，他真不敢確定三叔會不會開槍。
　　三叔躑躅走到壹棵樹下，慢慢坐下，長出壹口氣，臉上露出強忍疼痛的表情，很快恢復正常，閉上雙眼，像是要睡壹覺。
　　陳慢遲小聲道：“還好，妳就要離開這個行業了。”
　　陸林北又擠出壹絲微笑，拉著陳慢遲走出壹小段距離，“妳還是要做好準備，無論如何，咱們都要自己努力，為妳，也是為我。”
　　“我明白。”
　　空中傳來壹陣輕微的異響，兩人擡起頭，看到壹個人正飛在空中，全身都是外骨骼，還有壹對翅膀，像是披著機械戰衣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