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各有誌

　　第壹次小組會議即將召開，史清淮站在總隊配給他的辦公室裏，第三次整整警容，鏡子裏是壹副削瘦而帥氣的臉龐，他最喜歡的就是警服帶給壹個人的信心、自豪，以及肅穆的感覺。十年的工作經歷他壹直是個不茍言笑的形象，不過十年的機關生涯，還抵不住這裏壹個月的集訓，幾乎要顛覆他的很多習慣了。
　　比如對於體重超標的，他得想方設法做好心理疏通，甚至於請了兩位營養師配食譜。比如對於心在曹營身在漢的，他明明看不慣還得裝著視而不見；更比如對於私下裏偷懶、裝病、忙自己事的學員，他不但不能呵斥，還得提供某些便利……這些很多都是許平秋教的，就為了讓他這位菜鳥教員和五位老鳥學員融洽在壹起。
　　倒不是沒有結果，現在他成功地被隊員們稱為“大保姆”了。
　　這個結果，離他曾經想像中，那鐵血豪情、那智擒罪犯、那名揚天下的場景實在相去甚遠吶！
　　時間到，鈴聲響起了，壹貫於守時的史清淮踏出了步子，夾著講議，踱下了樓，開會的地方是總隊撥付的大會議室，毫無意外的是，他是第壹個到的。
　　這群人的時間觀念不強，他總沒有辦法扭轉過來，而且心態似乎還有點問題，他壹直試圖從心理灌輸的角度想辦法，不過許平秋及時制止了，他還是那句：不到火候。
　　可什麽時候才是火候吶！？
　　余罪和曹亞傑勾肩搭背進來了，打著招呼笑著，俞峰後面跟著，鼠標揉著眼睛，還沒睡醒，又過了好大壹會兒，樓道通通通腳步聲像地震了，“嘭”門打開，李玫闖進來了，連聲說對不起。
　　史清淮那點氣，又消了，就這條件，恐怕期待值高不了。
　　“同誌們，這是咱們開班以來第壹次小組會議，我講幾個內容，布置幾個任務，很簡練，不會讓妳們聽煩的。”
　　史清淮開始了，依然如平時攀談的口吻，第壹方面是總結壹個多月來的工作，成績嘛主要的，最起碼李玫同誌成功減肥五斤、嚴德標同誌瘦了壹斤，五位同誌現在已經很熟悉了，就是成績的主要代表。第壹點就惹得五個人吃吃直笑，李玫卻是躊躇滿誌地揮拳頭。
　　接下來自然是勉勵，勉勵中輕描淡寫地把加大訓練強度的措辭加進來了，鼠標壹聽倒吸涼氣，李玫卻是信心百倍。其他人沒感覺，不過余罪皺了皺眉頭，這是向深入進行的標誌，肯定不光訓練強度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史清淮提議接下來搞個虛擬封閉式訓練，加強彼此的溝通，不是全方位封閉，而是五人共進退，比如訓練互相幫助，不許壹個人掉隊；比如抽壹周或者兩周時間，封閉作業，五人在生活上、訓練上相互協助。說到這兒，把五人說得有點納悶了，壹封閉肯定要影響正常生活，最起碼回家別想了。
　　“有問題嗎？俞峰？”史清淮問了個最沒問題的光棍漢，俞峰自然搖頭，再問余罪，這個光棍肯定也無所謂，史清淮笑著道：“估計家在市區、有異性朋友的，可能要有點問題吧。”
　　“我也沒問題。”李玫搶著說了，眾人壹笑，曹亞傑道：“反正我來這兒，和女朋友已經有問題了，所以，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史清淮笑了笑，給了個嘉許的表情，回頭問鼠標，鼠標咬著指頭，像在想什麽，壹被問，他很嚴肅地道：“我倒是沒問題，但這提議好像有問題？”
　　“有問題嗎？”史清淮沒聽明白。
　　“壹塊吃住學習，難道意味著，我們五個人晚上也要在壹塊嗎？”鼠標問著，透著謔笑的眼睛瞥著李玫。眾人壹笑，李玫順手拿著自己的本子，吧唧扔進去了，羞罵著：“妳個死鬼，想什麽呢？”
　　“我是說清楚，省得妳想。哈哈……”鼠標奸笑著，躲過了本子襲擊。李玫要起身教訓這貨，壹想這場合是不合適，余罪倒是手快，吧唧壹巴掌，把鼠標扇老實了，還回了李玫的本子，李玫氣得直放狠話。
　　這幾個人就這樣，不但智商差異大，情商的差異更大，有時候鬧起來簡直不像成人，不過還好，勉強通過了。史清淮笑著拍著手示意安靜，補充道：“很好，基本達成壹致，下面是最後壹項，我建議每個人現在給自己定壹個短期目標，等適應訓練結束，對照目標檢點壹下自己的進步，怎麽樣？從誰來……”
　　嗖李玫舉手了，史清淮現在對這個胖姑娘好感倍增，很多事就是在她的熱情下推動，他道：“好，請我們唯壹的女士優先。”
　　“訓練結束，我要減……20斤，請在座的監督我，謝謝。”李玫躬身壹句，曹亞傑帶頭鼓掌，余下四位都湊熱鬧了，紛紛給胖姐鼓勵的掌聲。
　　“俞峰，妳呢？”史清淮問，這許是揣摩學員心理狀態的壹種方式，從目標看心態，就像李玫，壹門心思減肥壹樣。
　　“我不確定，我想參加下個月的註冊會計師考試。”俞峰直接道，在這個氛圍，好像沒什麽可藏的。
　　曹亞傑明顯地看到了史清淮臉色稍稍變色，余罪也怔了下，知道為什麽俞兄弟在單位為什麽郁郁不得誌了，瞎話都不會說，可能有人緣嗎？而且這明顯是對集訓的背離，連李玫也覺得很難堪了，史清淮給大家的印象壹直不錯，這不是當面打人家臉麽。
　　“哦，這樣啊。”史清淮有點失望，不過僅僅是壹閃而過，他笑著道：“聽說很難考的啊，我建議啊……”
　　壹建議，俞峰眉頭挑了挑，像有點心虛了，卻不料史清淮道：“妳幹脆搬到總隊來住，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補習壹下，需要什麽資料可以告訴我……大家都可以幫妳，作為回報，妳考上要離開的時候，總得讓大家宰壹頓吧。”
　　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讓眾人甚至覺得有點可惜了，都看著俞峰，俞峰半晌才憋了句：“謝謝，我想試試，不壹定能考上。”
　　“好，我們預祝妳成功，曹老板，您的目標呢？”史清淮轉移這個郁悶的話題了。
　　“哦喲，您別寒磣我啊。”曹亞傑笑了笑，想了個目標道：“我準備用這個月時間，徹底從生意上撤出身來，把生意盤出去。”
　　啊？曹哥有病了啦？鼠標張著大嘴巴，不相信地看著曹亞傑，史清淮卻是楞了下，直問著：“是集訓的原因嗎？”
　　“不，生意不好做了，競爭太激烈，趁紅火時候轉讓出去，還能值點錢。”曹亞傑道，噗噗又笑了幾位。
　　轉到鼠標了，鼠標還沒說，余罪替他說了：“嚴德標同誌準備增肥二十斤。”
　　“去去……”鼠標打斷了余罪的調戲，說著自己的目標，想了半天，突然迸了句：“我好像沒目標啊。”
　　眾人哈哈壹笑，標哥說了，掙錢吧就那點死工資，數我低；訓練吧，壹直就是我墊底；學習吧，我跟妳們這幫變態就沒法比，妳們光芒已經把我全部淹沒了，我只能沒目標地瞎活著啦。
　　從來沒見過標哥這麽謙虛得，謙虛得連史清淮也忍俊不禁了，再問余罪時，余罪壹副同情的樣子攬了鼠標壹把道：“我堅定地和標哥站在壹起，我也沒目標。”
　　這倆人就是壹對活寶，總變著法攪亂正常的秩序，不過他們的群眾基礎很好，從來不見其他人反感他們，反而大家很同情這兩位學歷不高、智商堪虞的“弱勢”。
　　“靜壹靜，我給妳們倆定個目標。”史清淮道，笑著慢條斯理地抖著藏了很久的包袱道：“反正咱們最終要接觸犯罪對吧，倒不如早壹點接觸……這樣，我從省廳要授權，妳們倆可以帶隊，提審目前在押的各類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怎麽樣？”
　　咦？大家楞了下，沒接觸過這事啊，史清淮適時補充著：“很精彩的啊，那些人幹的事不比美國大片差，比如我就知道，盜車團夥，綽號F4的老大目前在押；晉中非法集資兩個億的嫌疑人在押；如果去掉‘犯罪’這兩個字眼，那些人在他們的領域，幾乎已經到金字塔尖上了？有興趣嗎？李玫？”
　　“有。”李玫樂了，對大夥說著：“壹定挑個最帥的罪犯，讓我體驗壹下征服感覺啊。”
　　哥幾個聽得又噴了，問曹亞傑，曹亞傑倒也有興趣了，問俞峰，俞峰對於幾例經濟案件的嫌疑人也有興趣，他說了，很多假賬手法，經偵就是從他們這些人手裏取經的，他們是首創。
　　這下子成功引起其他人興趣了，史清淮看著探頭探腦的鼠標，壹臉諱莫如深的余罪，他笑著問：“怎麽樣，兩位沒目標的，這個不難吧……提審，並給他們做壹個評估，壹個心理評估，比如當初的犯罪動機、誘因，還有他們模式，這個下壹階段會用到的，有問題嗎？”
　　鼠標看看余罪，不確定，直說這真沒什麽可看的，進了看守所，壹換衣服，壹剃腦袋瓜，都那樣。余罪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不時地盯著史清淮看，史清淮反倒像做賊壹樣，躲閃著余罪的眼光，他知道這個計劃的用意肯定被余罪窺破了。
　　不過還好，他沒有拒絕，反而和其他人講著要領，不要抱著同情或者憎惡的情緒接觸他們，不要戴著有色眼鏡去觀察他們，更不要試圖以妳的執法者身份去威壓他們，否則什麽也看不到。
　　這個態度，恰恰是史清淮正想說明的態度，他以壹種審慎的目光看著輕描淡寫、侃侃而言的余罪，似乎有壹種錯覺，因為那種舉重若輕的態度，就像從刀鋒暗戰走過來的老刑警壹樣，不是形似，而是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