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賤人佳人

　　七分低腰褲、短襟小月衫、綁帶式的高跟涼鞋，這樣的裝束能裹著多麽婀娜的身材？
　　回頭率很高，哪怕就是女人也忍不住艷羨地看上壹眼。連余罪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隨著那美女披肩紗上的細穗子晃悠上了，是個網狀的披肩紗，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肌膚，俏然走過，如果不是大墨鏡遮著臉，不是這樣炎熱的天氣，余罪估計回頭率會更高。
　　他很奇怪，這不像個賊，理論上所有的賊都應該低調低調，最好像他這樣其貌不揚，可這位偏偏高調得讓人過目難忘。
　　應該是個賊，余罪有七八成把握，因為他看到了這位女人從擦肩而過的另壹個女人包裏直接夾走了壹個紅色的錢包，那披肩只是掩飾而已，動作驚鴻壹現。現在他無從知道贓物還在不在這個女人身上，但他知道，如此舉重若輕的高手，應該不會滿足壹個錢包。
　　好像比短毛的手法還高，最起碼余罪看不出來，她是把贓物扔了還是夾在身上，可夾在身上，他卻找不出在什麽部位。
　　他很小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背後，註意她每壹個細微的動作，生怕這女賊路過垃圾桶時扔掉掏空的錢夾，奇怪，她沒有，余罪不時的瞥著四周，又生怕有賊的同夥。
　　其實賊沒那麽好抓，早了，她無罪；遲了，她很可能轉移贓物。只有在偷到手壹剎那的瞬間抓到那才完美，叫人贓俱獲。這也是反扒隊的標準的教材。
　　而余罪心裏覺得，好歹自己也有人渣堆裏練過的經歷，抓個毛賊這麽小小的挑戰，對他實在不算回事。當然，挑戰性還是有的，他巴不得多逮幾個回去讓小覷哥幾個的隊員恭維壹番。
　　慢慢地往前走著，他看到那美女放緩了腳步，而她的前方，是標著周大生珠寶店的商鋪，壹瞬間余罪明白，這是壹個高手，肯定只找值得她下手的目標。剛剛丟錢的那個女人就是從壹輛奔馳車上下來的，余罪懷疑光那個包就價值不菲，珠寶店，要在這兒動手，那壹次能偷多少？
　　他看到了，女人放緩了腳步，更慢了，此時，珠寶店裏說說笑笑出來了壹男壹女，像是壹對夫妻，從出門廳的壹剎那，余罪看到美女稍稍加快的腳步，壹對夫妻、壹個女賊，正沿著兩條相交直線往壹起走。
　　要動手了，余罪也慢慢加快的腳步，他很奇怪，水平要高到什麽程度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明目張膽走過去扒竊？
　　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在廣州監倉裏就聽說過N種匪夷所思的犯罪的方式，那是教科書裏根本不會教給妳的，而現在，盡管他不知道，但他相信，絕對會發生意外。
　　嗖壹聲……那女人肩上紗巾無風自起，在接近那對夫妻的壹剎那，哎喲壹聲，腿壹趔趄，像腳崴了，吧嗒壹聲，壹個紅色的錢包掉在地上，紗巾卻飛起來了，那美女像是無法自持，嬌柔地，楚楚可憐地即將傾倒。
　　“小心。”目標女人驚呼了聲，攙了她壹把，美女臉上痛苦之色甚濃，謝了句，目標男士很紳士地跑了兩步，幫美女撿回了紗巾，扶著美女的目標女人彎腰幫她撿起了錢包，從余罪的角度，他甚至看不到那女人是不是動手了？偷了什麽，目標女人的錢包也拿在手裏，理論上根本不會有被偷走的可能。
　　得手了嗎？余罪有點懵，技到用時方恨差，早知道該在監獄裏多住幾天，好好向短毛請教請教。
　　……
　　“謝謝，謝謝大哥，謝謝大姐……”那女人楚楚動人，裸著壹大片肩，讓目標男士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女人像是對男人特別有興趣壹般，出口贊了句：“大哥，妳真帥。”
　　這壹句說得媚眼齊飛，那男人心猿意馬，目標不離那美女的胸部。另壹位吃醋了，拉著男人，像是狠狠掐了壹把，拽著人走了。美女壹瞬間轉身，加快步子，哪像剛剛腳崴了的樣子。
　　“得手了。”
　　余罪心道，雖然他不知道偷了什麽，可他知道得手了，有點奇怪，甚至他還看到目標女人拿著自己的小包上車了，難道是偷了男人的東西？也不像，兩人似乎沒有接觸，眼看著目標要走，余罪回頭壹指那男人開的車，讓李二冬和鼠標去攔，自己快步奔上去，朝著那女人纖手壹拉。
　　“啊，幹什麽？”那美女嚇了壹跳，近距離才發現，比余罪想像中年齡還要小。
　　“偷什麽了？盯了好久了，拿出來吧？”余罪笑著，另壹只手壹亮腰裏的銬子。
　　“我什麽也沒偷。警官您不是走眼了吧？”美女笑了，似乎壹點也不急不惱，那麽笑吟吟看著余罪，像是對自己的絕對的信心。
　　“妳裝得過了，如果我看錯了，妳被陌生的男人拉著，不應該是這麽鎮定的表現，所以，我現在更確定，妳就是賊……可以呀，連偷來的包都能當道具？打個賭，這個包妳不知道裏面有什麽東西。”余罪笑了。那女人面色壹沈，余罪早有防備，手握得更緊了，就那柔若無骨的細腕子，他相信這麽嬌滴滴的妞可掙不脫。
　　“妳會後悔這樣抓住我的。”美女異樣地道，露著壹口整齊的貝齒，她擡手，似乎要扶眼鏡，不過瞬間被余罪摘了，余罪笑著道：“美女，別逼我動粗，我這可是第壹次抓賊，恭喜妳成為我的處女作了。”
　　什麽時候也改不了自己這賤賤的德性，壹摘眼鏡，那女人似乎沒有反應，只是奇怪地、異樣地、疑惑地看著余罪，余罪回頭時，看到了幾位市民路過，他又笑著道：“不要逼我亮警官證，坦白地講我也狠不下來心銬妳這麽位嬌滴滴的小美女……我的同伴就在後面。怎麽，妳有同夥嗎？壹起來練練。”
　　“就妳，用不著。”小美女詭異地壹笑，然後壹掙，沒掙脫，余罪抓得很牢，卻不料那美女掙紮是假象，另壹只“啪”壹聲，清清亮亮地甩了余罪壹個耳光，放聲大罵著：“放開我，流氓。”
　　“想耍潑，老子是警察。”余罪壹看好管閑事的市民上來了，早有防備，亮著警官證。
　　“啪”又是壹耳光，那女人哭嚎著罵著：“警察怎麽了，警察就能養二奶，外面都有女人了，還回來找我……騙子，流氓，我壹輩子也不會原諒妳。放手啊。”
　　余罪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賤，壹楞神的工夫，淚漣漣美女又站到輿論的制高點了，幾位中青年男子，都不善地看著余罪，余罪覺得手裏的警官證燙手了，實在是這年頭警察的名聲可不怎麽好聽。他剛要解釋，啪又是壹耳光上來了，這回有防備，他趕緊躲，可那就沒機會解釋了。那女人又哭又鬧，邊嚎邊數落著：“妳個騙子，騙得我好苦，還說會娶我，會壹輩子喜歡我……都是騙人的，妳放開我，妳說什麽我也不會相信了……我要恨妳壹輩子……”
　　說著，掙紮著，冷不丁余罪腳尖壹痛，卻是被高跟鞋踩到了，他下意識壹放手，有人看不過眼了，指著余罪數落著：“太過分了，現在的警察怎麽都這樣？”
　　“還能怎麽樣？最沒底線的就是他們。”有人接口道。
　　余罪剛要再抓住那準備逃走的女賊，卻不料那女人回手壹抓，這偷技訓練出來的手不是蓋的，余罪壹撈，撈了個空，臉上卻生疼生疼地，他剛要撲上去，卻不料腿彎壹疼，撲通壹聲，跪到地上了，那女人掩面而泣。現在有絕好的機會放腿奔跑了。
　　“抓住她，她是賊。”余罪痛不欲生地喊了句，不料腦袋壹疼，不知道誰在後面給了壹家夥，他暈暈乎乎地壹下子趴下了，這些東西在旁觀者看來，簡直就是罪有應得，活該，有位打人的小年青呸了口，把余罪手裏的警證踩了兩腳，然後掉頭就跑了。
　　而旁觀者，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紛紛指指點點，誰也不上來扶壹把。
　　這年頭，老頭摔倒都沒人扶他呢？何況壹個包二奶的警察？
　　李二冬奔過來了，趕緊攙著余罪，哎喲餵，跑起來腿疼，壹看腿彎上紮了壹根寸長的刀片，李二冬咬著手拔下來，鼠標氣喘籲籲奔上來了，他沒敢過來，也就不覺得那是個賊，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讓他也確定那不是普通賊了。他遠遠的照了幾張手機照片。
　　兩人攙著余罪，轟開了市民，余罪這會兒才喘過氣來，摸摸頭，被敲腫了壹個包，摸摸臉，哎喲，被撓了兩把，壹片血，氣得他五內俱焚，回頭罵著：“怎麽不上來幫忙？”
　　“我以為妳調戲那妞，誰知道真是賊。”鼠標苦色壹臉道著。
　　“妳呢？攔住失主了嗎？”余罪問李二冬。
　　“還說呢，我要攔……就我這長相，那壹對夫妻以為我是劫匪，油門踩得才高了，刷聲就跑了，差點撞了我。”李二冬道，也哭笑不得了。
　　“完了，這尼馬沒臉回去了，仨人抓壹個賊沒抓著，還被賊撓了老大。”鼠標咧著嘴道，不過他看余罪這麽難過，又有安慰來：“別氣余兒，我把他們拍下來了，回頭讓二隊兄弟們把她揪回來……啊？”
　　壹摸，“啊”了聲，然後是渾身亂摸，邊摸邊自言自語著：“咦，我手機呢？”摸著摸著，動作停了，手指從褲兜下面伸出來，李二冬、余罪看著，兩個人的表情凝滯了，然後三個人都是相視凜然了，這人丟得大發了。
　　只見得鼠標的褲兜上，劃了幾寸長的壹個大口子，留證的手機，早不翼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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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賊的步幅很快，從塢城路穿進了銀河網吧的胡同，轉悠了或窄或寬若幹條胡同，直接到確定無人跟蹤之後，才辨著方向，從回民巷出來了，這裏儼然已經是回民街了。
　　她撫了撫兀自怦怦亂跳的心，攔了輛出租，說了個地方，在車後迅速地整理著東西，那只紅色的錢包裏，壹摞鈔票，直接壹卷，搖下車窗，在個不經意的時候扔出去了，準確地丟在街邊的垃圾桶裏，連前座的司機渾身未覺。
　　裝起錢，她從胸前雙乳間溝裏壹摸，壹條金燦燦，帶著鉆墜的鏈子現出來了，憑著手觸的質感她知道是真貨，沒往外拿，催著司機加快，到了五壹廣場，走下車的美女又換了個裝束，帶穗的紗巾系在腰間，衣服的顏色又變了，成了富貴紫。
　　女人的衣服就是幾片布而已，在於怎麽搭配，這樣壹搭配，那美女又儼然壹位消夏休閑的熱妹，不壹會兒拿著壹桶冰激淩，站在廣場噴泉邊上。
　　等了不多會，又有兩個年輕男子壹左壹右湊上來，其中壹個把手機遞過來了，解釋了句：“慧慧，他的壹個同伴拍照，我給摸了。”
　　“幹得不錯。”女人拿著那手機，壹只破諾基亞，她眉頭皺了皺，罵了句“窮鬼”，然後把手機拆掉，順手扔進鐵柵下的下水道，看著成了零件，回頭時，她對著那兩位道：“什麽時候就跟上了，怎麽沒警示？”
　　“我們也不知道。”另壹個同夥道，話音剛落，迎著那女人很不悅的眼光，他不敢吭聲了，望風打掩護發現不了危險，是此行的大忌。另壹個長發高個的央求著：“不怨辰辰，那家夥實在太賊，他沖上抓妳時我才發現。可那時候已經晚了，我不敢往上走。”
　　“反扒隊什麽時候出這號人了，他怎麽可能看到我？”美女回憶著那壹剎那，用飄走的紗巾吸引男人的註意力，爾後趁女人彎腰的壹剎那，解走她脖子上的項鏈，再然後故意挑逗那位男士，讓女人吃醋，然後脫身，她壹點也沒有找出自己手法上的破綻。
　　難道，他早盯上我了？
　　壹念至此，那美女沈聲道：“塢城路壹帶，恐怕不能再回去了。”
　　“慧慧，沒那麽嚴重吧？他還沒準回去敢不敢說……再說了，那邊的拉包的同行多著呢，誰也懷疑不到咱們頭上。他那兩個同伴，壹看就是新人，比反扒隊的還差。”長頭高個的道著。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有點怕……第壹次失手，差點栽了……”女賊凜然道著，那張賤賤的笑臉不知道什麽地方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對，眼睛，眼睛很犀利，絲毫不用懷疑，這樣的人要吃這麽壹回大虧，肯定要發了瘋地找仇家。此時她更確定了，掏著東西給兩位壹扔撂了句：“趕緊處理了，爸急等著錢用，妳們也別亂跑，小心沒大錯，那個人不簡單。”
　　言罷，揚長而去，兩個助手傻傻看著俏影遠去，爾後又相視異樣了，好像都在奇怪，三爺手下的慧姑娘，什麽時候還怕過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在夜色暮色漸漸降臨的時候，慢慢地恢復著寧靜。
　　可塢城路派出所寧靜不了，今天又出了個頭疼的案子，壹對夫婦相攜前來報警，說是在周大生珠寶店門口丟了壹條千足金項鏈，加上墜子，總值八萬八千元，老婆埋怨老公光看那個女人，而老公埋怨老婆不小心，派出所民警壹聽兩口子拌嘴就頭大了。細細問究更異樣了，兩個人對同壹個疑似竊賊的女人表述都不壹樣。
　　這壹天過了下班簽退的時間，鼠標和李二冬才回到了單位，余罪臉被撓了，肯定不敢回來了。就他倆人也不好意思進單位了，偏偏此時又從副隊長嘴裏傳達了壹個噩耗：
　　“別光顧溜達啊，這幾天肯定熟悉得不錯了，正式通知妳們，從明天開始妳們也和隊裏壹樣納入考核，完不成定的案發率和抓賊指標，績效獎金要考核的啊。”
　　兩人傻眼了，唉聲嘆氣地坐在單位門口，開始懷念刑警隊那光蹲坑盯人，沒有考核任務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