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今時不同往日

　　太後板起臉來，深深地看了趙宗壹眼，道：“怎麽？這樣處置妳還不滿意？沈傲固然是壞，可是官家那邊也要用，好歹也是有功之臣，難不成要殺了他的頭才甘心？”
　　趙宗苦著臉，道：“母後，兒臣不是這個意思。”他眼珠子壹轉，無可奈何地道：“兒臣懇請母後，不要責罰蓬萊郡王。”
　　這壹句話，讓殿中之人都是微微愕然，趙佶朝趙宗看了壹眼，心裏想，朕這皇弟莫非是轉了性？從前從不肯吃虧的，今日怎麽學會忍氣吞聲了？
　　太後慢吞吞喝了口茶，又用絲帕擦了嘴，才是慢吞吞地道：“妳說，為什麽不要責罰？”
　　“這個……這個……”趙宗往四周看了看，顯然正在考慮是否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太後知道他的心意，朝嬪妃們道：“妳們都退下去，哀家不用妳們陪著。”
　　嬪妃們道了壹聲安，便紛紛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太後、太皇太後、趙佶和趙宗，趙宗這才沒有了顧忌，笑呵呵地道：“母後，沈傲這個人也不算太壞，不過是犯了些小過錯，責罰就免了吧，兒臣就當吃了虧，不和他計較。”
　　太後道：“把妳的道理說出來，不要拐彎抹角。”
　　趙宗連忙道了壹聲是，接著道：“實在不敢隱瞞母後，昨日在蔡家門口，紫蘅和那姓沈的小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咳咳……那個……那個……兒臣聽了，自然是心有不甘，本來還想著要和沈傲理論理論的，可是轉念壹想，紫蘅和他確實相處得極好，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又遇到這種事，大家都看到二人手拉著手同乘著壹匹馬，鬧出這種事，紫蘅以後還怎麽嫁出去？”
　　太後聽了，突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鬧了這麽壹出，原來那些來提親的，誰還敢再提？有了蔡倫的前車之鑒，誰知道下壹趟，晉王府送來的會不會又是壹個丫頭？這倒也罷了，那沈傲如此兇惡，別人也惹不起。趙紫蘅又和沈傲有了肌膚之親，這是許多人親眼見到的事，就更沒有人肯去提親了。嫁不出去，怎麽辦？這才是擺在太後和趙宗面前的難題。
　　太後淡漠地道：“這些話，怎麽都不像是妳想出來的，該是王妃想出來的吧？”
　　趙宗尷尬地道：“是王妃和兒臣壹起想的。”知子莫若母，以太後對趙宗的理解，他還真不到如此深遠。
　　太後道：“那妳說，該怎麽處置？”
　　趙宗苦笑道：“到了這般地步，還能說什麽？兒臣就這麽個女兒，從前都是含在嘴裏怕化了，小心翼翼的，總不能叫她壹輩子待嫁。不如這樣，既然是沈傲那壞小子惹出來的是非，兒臣就吃點虧，把紫蘅嫁了他就算了。現在若是把沈傲的爵位剝除了，紫蘅嫁過去，面子上也不好看。兒臣昨夜輾轉難眠，也想了很多，想起來，那沈傲也沒什麽不好，除了愛胡鬧之外不管學問、做事都是出眾的。”
　　他這般說，太後也陷入深思，趙紫蘅嫁不出去才是大事，現在遇到這麽壹出，天家顏面固然緊要，可是晉王這邊也不能薄待，紫蘅這麽乖巧，更不能讓她壹輩子待字閨中。
　　太後看著趙佶淡淡地道：“官家的意思呢？”
　　趙佶這時卻是反對道：“母後，萬萬不可，安寧已經嫁過去了，再嫁紫蘅，這兩個都是我和皇弟的心頭肉，怎麽能侍候壹夫？就算傳開了，也是個笑話。”
　　趙佶當然反對，本來就嫌沈傲的夫人太多，趙佶至今還耿耿於懷，現在又加塞壹個郡主，那還了得？這件事，不能有商量的余地！
　　趙宗大叫：“皇兄……”
　　趙佶繃著個臉，就是不松口。
　　太後也跟著勸道：“沈傲的夫人是多了，哀家也看著礙眼。可是到了這個田地，妳做皇兄的，看到自己的嫡親兄弟這般為難，又看到紫蘅這麽乖巧的人兒這個樣子，妳心裏就過意得去嗎？官家，哀家這輩子也不求什麽，只求妳們這壹對兄弟能平平安安，壹個安生地治國平天下，不要辜負先帝的厚望。另壹個呢，也好生地過日子，無憂無慮地做個賢王。現在紫蘅這個樣子，她的事壹日定不下來，哀家就壹日茶不思飯不想，官家若是但凡有壹分孝心，總要體恤壹下才是。”
　　這番話，多少有壹點柔情攻勢的意思。趙佶雙肩微微壹顫，壹時也不好斷然拒絕了，只是趴伏著不動。
　　太皇太後看到這個局面，心裏也想笑，可是表面上免不得要勸壹下：“官家，反正沈傲也有了這麽多個夫人，多壹個也不多，又有什麽打緊？再者說了，身為人子，這孝字卻是罔顧的，妳就點了這個頭，皆大歡喜就是。”頓了壹下，又道：“再者說，安寧和紫蘅，從前在端王府那邊，也是極好的壹對姐妹，將來在壹起，也有個照顧，不是？”
　　趙宗就沒這麽客氣了，壹把抓住趙佶的臂膀，搖晃著道：“皇兄……我這做皇弟的是胡鬧了壹些，可是今日的事，妳壹定要答應，不答應，我在王妃那邊也不好交……”他說到壹半，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立即改口道：“愛妃也會郁郁寡歡，皇弟更是憂心如焚啊。”
　　趙佶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好搖頭道：“朕先想壹想，就算要嫁，也不能輕易嫁過去。紫蘅年紀尚幼，也不急於壹時。這個風口浪尖，先是許給了蔡家，又許給沈傲，難免叫人笑話。”
　　太後沈吟了壹下，道：“妳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接著朝趙宗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要再糾纏了。
　　趙宗笑嘻嘻地道：“皇弟只當皇兄已經應下了。”
　　趙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太後道：“那沈傲還要不要處置？就算不剝去爵位，至少也要下旨意申飭壹下才對。”
　　趙宗大叫：“不可，私下裏說壹說也就是了，讓皇兄去說壹下，母後還是不要出面的好。”
　　他這般盡心維護，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這個時候下旨意出去，天下人都看著，鬧大了，晉王府的傷害最大，他回去也不好向王妃交差。
　　趙佶道：“還是申飭壹下好，私下裏訓斥和沒有處分壹個樣。”
　　趙宗立即道：“皇兄不可啊，申飭下去，天家的顏面往哪裏擱？私下裏罰他壹年半載的俸祿就好了。”接著，帶著乞求的目光望向太後道：“母後，兒臣說的對不對？”
　　太後沈吟，道：“這樣處罰，太便宜了他。”
　　趙宗道：“不便宜，不便宜的。”
　　這壹陣扯皮，讓人意興闌珊，本來太後要興師問罪，卻被苦主趙宗攔著。趙佶要維護壹下，最後反倒是趙宗維護得更厲害，連趙佶都覺得這樣罔縱實在過意不去。
　　太皇太後笑道：“罷了，罷了，既然紫蘅要嫁過去，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私下裏說壹下也好，罰俸就不必了，哀家聽人說，沈傲在外頭做著偌大的生意，又是茶坊又是周刊的，還會在乎這點錢嗎？罰了他，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天家刻薄。”
　　趙佶搖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難的就是家務事，只好籲了口氣道：“兒臣明白了。”
　　從景泰宮出來，趙佶心急火燎地將楊戩叫來，楊戩正屏息等著景泰宮的消息，看趙佶鐵青著臉出來，心裏大叫不妙，想問又不敢問，就聽到趙佶道：“去，把那混賬叫進宮來，要快，朕在文景閣那邊等他。”
　　聽到是文景閣不是講武殿，楊戩松了口氣，應了壹聲：“奴才這就去。”接著飛也似地去了。
　　趙佶撐著步攆到了文景閣，悶著臉進去，左等右等，還不見沈傲進宮，心裏也是煩亂，站起來，又坐下去，如此反復了好幾次。
　　沈傲那邊聽到官家召見，心裏也是惴惴不安，立即騎了馬到正德門這邊，楊戩在這邊等著，壹見到，立即朝他招手。沈傲原打算放馬入宮的，這時候下了馬，將馬交給正德門的禁軍，快步過去。
　　二人邊走邊入宮，楊戩道：“陛下那邊，只怕肚子裏有火氣，妳要小心應對，還有，方才雜家聽景泰宮的敬德說，太後和晉王，已經不追究這事了，大致是叫陛下私下訓斥就是。縱是這樣，妳也不能怠慢，總之，沒事就好。”
　　沈傲頜首點頭：“明白，所以這壹趟，我特意帶了壹樣寶貝來。”他狡猾地揚了揚手上的壹方錦盒：“先移開陛下的註意，再從容應對。”
　　楊戩咯咯壹笑道：“雜家就說妳最是聰明的，原來早有打算。”
　　沈傲朝他壹笑，低聲道：“待會要不要去太後那邊問個安？太後是不是還在生氣？現在去，會不會碰釘子？”
　　楊戩猶豫了壹下：“脾氣再壞，妳也要去，請個罪，也就是了。晉王也在那邊，正好對著他也認個錯，省得到時候揪扯不清。”
　　沈傲點了點頭道：“大不了挨壹頓罵就是，怕個什麽？”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加快了步子。
　　楊戩小跑著追上來道：“蔡家那邊，可要小心，蔡京吃了這麽大的虧，肯定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沈傲撇了撇嘴，深深地看了楊戩壹眼，道：“到了這個地步，蔡京敢冒頭，我就敢把他砸下去，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