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殘存的人族

　　昏暗的房間裏，門窗關得很緊。
　　這裏位於赤木城壹處不起眼的客棧，客棧裏人流絡繹不絕。許多種族的修道者來城池辦事，都要找個地方過夜。
　　此時客棧的房間裏有三個人，兩男壹女。
　　這三人，壹個是花白頭發的老人，看上去暮氣沈沈，蓄著短短的胡須，正盤坐在床上閉目眼神。他的耳朵尖尖的，有著夷族人的特征，正常來說，只有沒有踏入長生境的修道者才會有這種樣貌。
　　在房間角落的椅子上，壹位面色堅毅的男子正坐在那裏，這男子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坐在那裏就像是壹座磐石，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只不過他額頭上有鱗片，使得他的形象打了個折扣。
　　另壹側的椅子上，有位身著藍色裙子的姑娘正托著下巴，打著哈欠，她長得很是水靈，頭頂還長了兩個鹿茸，看上去極為可愛。
　　只不過此時的她看上去很無聊，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那兩個小鹿茸，但是忽然不小心，“啪嗒”壹聲，鹿茸被她掰掉了。
　　“哎呀！”
　　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對面的男子皺了下眉頭，道：“竹悅，把角弄好，這種事馬虎不得。”
　　“不好意思，楚叔，我馬上弄好。”
　　被稱作竹悅的女孩趕緊把頭頂的鹿茸給安回去，她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腳的樣子，鹿茸也被按得不三不四。
　　“我們出來，妳不要打扮得這麽引人矚目，這樣可以少生事端，妳要明白涯角空域有不乏忌憚人美色的歹人。”男子又說道。
　　“好。”
　　女孩訕笑著應了下，然後伸手拉著自己光滑的臉蛋，隨便扯了兩下，把眼角給拉長，鼻子又按塌下去，原先壹張圓潤漂亮的臉蛋就被她弄成不三不四。
　　“妳這……”楚姓男子看上去有些頭疼地說道，“妳這醜得更讓人矚目了，我們要打扮成平凡人，平凡人！懂嗎？就是壹頭紮在人群裏也不會有人註意的那種，不能太美，也不能太醜，否則都很突出。”
　　“可我不知道怎麽樣才算普通。”竹悅嘀咕道。
　　“以後出門之前得好好學習偽裝之術，涯角空域各大城池都是道宮的地盤，可不是鬧著玩的！妳忘了我們的身份了嗎？”男子訓導道。
　　“是，我會好好學習的。”竹悅低著頭說道。
　　“好了，楚鈞，竹悅也是第壹次出來，不用那麽苛刻。”盤坐在床上的老人睜開眼睛說道。
　　“鐘老，不是我太苛刻，而是我常年在涯角空域各大城池行走打探消息，很清楚道宮的手段，他們怎麽搜捕我們人族，怎麽發現我們人族的身份，我再清楚不過了，這麽多年來，我們損失了無數的同伴，都是血淚的教訓。
　　道宮知曉涯角空域幾乎所有種族的特征，像她這樣偽裝得不倫不類，出去壹下子就會被註意到，到時候絕對會招來殺身之禍！”
　　名為楚鈞的男子口氣語重心長，想起那些死在道宮手裏的同伴，他更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道宮在涯角空域發出了追殺令，到處都在追捕人族。
　　而他們，就是躲在暗處茍延殘喘的人族！
　　人族在涯角空域並沒有滅絕，他們只是迫不得已躲了起來。
　　這些年他們人族在涯角空域就像是過街老鼠壹樣，不敢聲張，走出去還要註意偽裝自己的形象，就擔心被道宮察覺到，引來殺身之禍。
　　已經有無數的人族因為不小心暴露身份，被道宮殘忍殺害，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都不會讓年輕壹代隨便出來。
　　鐘老道：“我明白妳的意思，竹悅平常都被關在家裏，這次是為了讓她多了解涯角空域情況才讓她出來的，她不懂的地方，妳幫她就是。”
　　“好。”
　　楚鈞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朝竹悅走過去，伸出手熟練地在竹悅那張弄得醜乎乎的臉上進行調整。
　　他的手法就很嫻熟，很快就將竹悅的臉蛋給修整成了壹張平凡無奇的大眾臉。
　　竹悅笑嘻嘻地摸著自己調整的臉，又伸手在虛空中用靈力勾勒出壹面鏡子來，欣賞著。
　　“不要隨便動用不屬鹿族的能力！妳現在是鹿族！”楚鈞嚴肅地斥道。
　　“哦，好。”
　　竹悅不敢反駁，只能把靈力凝聚的鏡子撤去。
　　咚咚！咚！咚！
　　這個時候，門忽然有規律地敲響了，房間裏的三個人立即警惕起來，盯著門外面。
　　“誰啊？”鐘老沈聲道。
　　“是我。”外面傳來壹聲低沈的聲音。
　　“做什麽去了？”
　　“買油餅去了。”
　　“買幾個？”
　　“四個。”
　　鐘老示意了下楚鈞，楚鈞微微點頭，小心翼翼地把手按在門上，門上蕩漾起壹陣靈力波動，陣法在門口裂開壹條縫。他把門推開，隔著門縫瞧了壹眼，然後才把門打開。
　　門外的中年人立即擠了進來，楚鈞把頭探出去，瞧了眼，確定沒有人註意這裏，然後才把門重新關上，房間的陣法重新封閉起來。
　　“乾清波，道宮那邊的情況如何？”鐘老問道。
　　“鐘老，道宮那邊沒有動靜，但是——我發現了壹件很不對勁的事情，妳們看看這份地榜名單。”被稱作乾清波的男子急匆匆地從袖袍裏取出幾份名單，分別遞給其他人。
　　這是最新的地榜名單，排名才剛剛變動不久。鐘老他們細細地打量著名單，從第壹名開始看，粗略瀏覽了下。
　　“咦！那位破帽還是保持在第九十八名！好厲害！地榜前壹百名，所有人都是永生後期，就他壹個永生初期！”竹悅驚嘆道。
　　強者總是讓人敬畏的，破帽的修為看上去好像不是特別高，可是壹百歲出頭的他能夠擊敗曾經號稱“永生中期無敵”的采鯤，取代對方的名次，足夠說明了壹切。
　　竹悅雖然是第壹次出來，但也知道天地榜的事情，她壹直都很佩服這位“破帽”，她不知道破道族是什麽種族，可對方的實力得到了她的認可。
　　楚鈞眉頭凝重地說道：“這個破道族確實詭異，我查遍了典籍都不知道還有這個種族，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
　　強大的種族，也是他壹直需要關註的。
　　鐘老沈聲道：“既然破道族選擇了出世，登上天地榜，那就意味著他們選擇了遵守道宮的規矩，恐怕將來也是我們要警惕的壹個有力對手，說不定還是相當強大的對手！”
　　他和楚鈞兩人看上去神色都很沈重，對他們而言，涯角空域出現強大的種族並非是好事，因為這意味著道宮的力量會更強壹分。
　　尤其是，破道族這個神秘的種族，剛出世竟然就出現了如此多的天才，而且每個天才竟然都是壹百歲出頭而已，那個“破帽”更是以誇張的永生初期實力，擠入到地榜前壹百！
　　這必然是個底蘊極深的大種族！
　　氣氛有些壓抑。
　　但乾清波卻是說道：“並非如此，妳們往下面看！破道族又出現了壹位天才，排名第壹百九十七名。”
　　鐘老和楚鈞都把目光移下去。
　　【破道族：破折號，壹百壹十壹歲，永生初期】
　　“咦？又是壹個壹百歲出頭的永生初期天才！”竹悅詫異道。
　　然而鐘老卻忽然壹楞，死死地盯著這個名字！
　　“鐘老，怎麽了？”
　　楚鈞發現鐘老的臉色似乎有些奇怪，便出聲詢問。
　　“破折號！”
　　鐘老目光緊鎖，又看了眼乾清波。
　　乾清波也微微點頭，凝重地說道：“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怎麽了？”
　　楚鈞和竹悅兩人看上去都不太明白。
　　涯角空域各個種族取名都是稀奇古怪的，別說是破罐子破摔了，就是泛建，申精兵，杜紫藤之類的名字也有，鳥大了什麽林子都有。
　　破折號，這名字咋壹聽，就像是把戰場上進攻的號角給折斷壹樣，成為破掉的號角，這樣解釋，意境壹下子就有了，還蠻像壹回事。
　　鐘老沈默了片刻，說道：“這個名字，妳們在涯角空域土生土長的人或許不知道，但乾清波和我是清楚的。”
　　乾清波點頭，嚴肅地說道：“這個稱呼是九州專有的壹種書寫符號，語氣轉變，或是壹個話題延續解釋的作用，九州人都不陌生。”
　　楚鈞皺眉道：“妳們的意思是，破折號，和妳們兩個壹樣，都是來自大荒境的九州人？”
　　鐘老沒有馬上表態，倒是乾清波急促地說道：“能取這個名字，極有概率是九州人！”
　　他看上去很熱切，如果是九州人，就是人族，也是自己的同伴，必須去找到。
　　楚鈞遲疑道：“乾清波，我不是想要打擊妳，但壹個名字不能說明什麽，我常年在涯角空域到處遊走，奇葩的名字我聽得多了，不差壹個破折號。再說了，他們是破道族！有五個天才！妳們認為九州……”
　　他頓了頓，緩緩地說道：“大荒境被道宮壓制得那麽嚴重，多少年才會出現壹個永生境的高手，妳們自己最清楚，而現在壹下子出現五個？妳們覺得可能性大嗎？”
　　“我明白，但是破折號這個名字，我總覺得不是偶然。”乾清波堅持道。
　　楚鈞說道：“妳要先弄清楚壹件事，破道族，出了五個地榜天才，都是在道宮確定的，也就是道宮登記過，他如果真和我們壹樣是人族，那麽道宮會讓他們上榜？”
　　乾清波仍然不放棄：“我覺得我們得去調查……萬壹呢？”
　　“不用了。”
　　鐘老打斷了乾清波的話。
　　“鐘老，難道您也覺得這只是偶然？”乾清波不甘心地問道。
　　鐘老嘆了口氣，說道：“被道宮承認的種族，就絕不是我們人族！破折號這個名字，應該只是壹個偶然，和九州無關。妳可以想想，如果真是突然來了五個九州人，他們來到了涯角空域，隨便打聽下肯定就知道了人族在涯角空域是被通緝追殺的，他們會那麽莽撞去想辦法上榜嗎？他們是嫌自己命長，還是覺得永生期就可以對抗道宮？”
　　這番話說得乾清波啞口無言，他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確實，千年前他從大荒境的九州來到涯角空域的時候，就因為暴露身份，被道宮追殺，要不是鐘老及時趕來將他救下，恐怕他根本不會站在這裏。
　　鐘老語重心長地說道：“破道族絕對和九州人沒有什麽關系，妳不要想太多，不僅如此，還要將這個種族當做另壹個潛在的威脅，因為能夠出現五個地榜天才的破道族，實力絕對不容小覷，肯定也是將來道宮的左膀右臂，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壓力！”
　　“我明白了。”
　　乾清波嘆了口氣，不甘心再看了眼破折號，神情頗為失望，但也只能放棄。
　　——
　　——
　　鶴道院。
　　項北飛正在盤坐山崖上，修煉著陰陽源氣。
　　壹黑壹白兩道氣息在他周身盤旋交織著，隨著他的心思變幻萬千，時而變成鶴道，轉瞬間再次轉為飛禽道，只消片刻，壹只巨大的鯤影環繞著山峰盤旋。
　　三千大道，在整座山崖上不斷交替出現。
　　但凡被他見過的道胚，都被他模擬了出來。
　　不僅如此，這些道胚所展現的道意比原主所領悟的道胚更為精純圓潤，就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道，三千大道都匯聚於身，以他為尊。
　　他就這樣修煉著，甚至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壹道奇異的氣息從他身上散開。
　　“永生後期，不難。”
　　項北飛睜開了眼睛，感受著自己身體的力量。
　　從永生初期到永生後期，對他都是水到渠成。
　　“話說過去多久了？”
　　項北飛壹進入修煉，就忘記了時間。
　　“半年了！妳睡了半年啦！”
　　小尤蒙趴在項北飛肩膀上呀呀地出聲道。
　　項北飛在修煉的時候，小尤蒙也在偷偷地……不對，是光明正大地吞噬項北飛溢散出去的靈力，把自己餵得飽飽的。他現在很滿足，因為自己的實力又增強了不少。
　　“半年？這麽久嗎？”
　　項北飛有些意外。
　　這次閉關修煉，不小心好像有點過頭了。
　　“我本來只想修煉兩個月的，然後去踢榜的，怎麽沒人叫醒我呢？小黑和二哈兩個還沒有回來？”項北飛問道。
　　“他們回來壹次，然後又跑了，說是發現新大陸，要去探險！”小尤蒙說道。
　　“新大陸？什麽新大陸？”項北飛問道。
　　小尤蒙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沒有和我說清楚，好像是什麽遠古遺跡現世，吸引了許多人，他們也要去湊熱鬧。”
　　“遠古遺跡？”
　　項北飛心念壹動，立即在腦海裏溝通著小黑。
　　“小黑，妳們在哪裏？”他詢問道。
　　但是小黑並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