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事知事艱

　　什麽事都是枯燥的，包括掙錢也壹樣，當然，不包括數錢的那壹剎那。
　　黃天野還和往日壹樣樂滋滋地把壹包數好標好的零整錢扔給簡凡，快餐這生意就有這好處，當天投資當天見效，而且這壹個月來最起碼黃天野的感覺是顛覆了以前的想法。兩天沒來這兒，汽修場墻壁都給粉刷了壹遍，院子裏重鋪了壹層水泥，牌子雖然沒掛，可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個什麽像樣的單位。
　　而單位的領導涅，此時就坐在二層的中間壹家，辦公室臥室財務室綜合壹體，接著黃天野交回來的營業款大致壹看，對了對當天的賬目，眉頭緊鎖上了。
　　壹桌壹床壹個保險櫃倆椅子而已，房間裏寒酸的要命，不過此時黃天野看鍋哥可是帶上了幾分崇敬的眼光了，弱弱地問著：“鍋哥……這個月能掙小十萬吧？真牛逼啊，我這生意經也念了十幾年了，就沒成想壹盒飯生意還能賺這麽多？”
　　“兄弟哎，妳算的是毛利噯……這個月後十天倒是突破兩千份了，可前二十天也就幾百份，日均現在1123份，咱們盒飯的用料考究，利潤在三成稍多點，也就是壹天平均三千多塊錢毛收入。”簡凡道。
　　“那也了不得，壹個月九萬多，我操……接近三十萬的營業額，說出來嚇死個人。”黃天野震驚得地道，倆小眼瞪得溜圓。
　　簡凡搖搖頭，手裏的計算器摁著詳細算著賬目：“大學城店面租金月均四千八，水電汽稅以及其他亂收費兩千左右，妳現在雇的這十七個送外賣的連吃帶工資壹個月得兩萬養著，加工場這邊連我七個廚師，不算我的工資，壹個月接近兩萬，這兒的租金交了壹年九萬，這兒的院子連裝修帶廚具三項電，花了三萬多，還不帶其他支出啊，前幾天下了壹場雨，壹天就賠了四千多的食材……妳算算還能常多少？”
　　“哎……長效投資嘛，三五個月過來絕對翻身。”黃天野不以為然了，能順利起步比啥都強，指望壹倆月就掙錢那是癡人說夢。
　　“好了，這妳別操心了，該說我們的事了，妳準備跟本老板合作共擔風險呢，還是準備本老板給妳發工資？”簡凡算完了賬，合著賬本，兄弟倆面對面坐著，看著黃天野的表情，黃天野考慮也沒考慮：“合作。”
　　“那好，從明天開始，妳提前壹天把要的菜、飯、肉、蛋成品量報過來，我這兒加工，加壹成利潤提供給妳，妳賣了就都是妳賺的，咱們倆壹比二分利潤。”簡凡很誠懇地表示著這份合作態度。黃天野細細壹琢磨，知道簡凡的精明不比自己差，翻來覆去壹想開始翻白眼了：“哎，不對吧，這那是合作，整個把風險都轉嫁我腦袋上了。”
　　那樣的話就成生產商和銷售商的關系了，簡凡可以按需生產，而銷售不了，這風險自然就由黃天野承擔了，但做得容易，往外賣就難了。
　　“那算了，妳那邊開支全部歸我，我按月給妳發工資，妳和青青倆人，壹月壹萬，怎麽樣？”簡凡又提了另壹種方案。
　　兩難！？雖然這薪水倒比以前掙得還多了，不過讓黃天野直伸著指頭不知不覺牙齒輕咬著，在揣度到底那壹種方式更劃算壹點，壹個月的功夫食尚這小店跟個造反派壹樣擴張到了十幾個人，現時下正瞅著選選第二家店址，前景究竟有多好現在黃天野還真不敢說了。
　　“真妳媽磨嘰……妳慢慢算啊……”
　　簡凡催促著起身要走，黃天野不叠地拉著簡凡：“別別……老板哥，妳說咋弄劃算。”
　　“廢話不是，肯定是合作劃算，妳只顧賣賣就拿得大頭，等於妳壹天掙兩千，我掙壹千。妳說劃算不劃算。”簡凡道。
　　“可……那損耗還有那……”黃天野揣不準這裏面問題究竟會有多大，比如萬壹報錯的量、萬壹天氣突變、萬壹來個什麽大檢查，壹天的食材全賠進去太正常了，那壹天可得賠好幾天的。
　　“我倒希望妳死工資啊，就怕妳不願意……我問妳，萬壹妳再在大學城周邊開個分店，或者在其他地方開個分店，地段好人多了，妳算那是個什麽光景……還有我建議妳啊，給送外賣的不要搞死工資，工資成死數目了，人的創造性就枯竭了。妳知道為什麽妳送外賣的現在增加到十六七個人了，每天送的也突不破壹千份嗎？就是因為死工資，他們第天給妳送個三十來份覺得對得起妳這死工資他們就不幹了……”簡凡指摘著黃天野的經營模式。人招的不少，不過並沒有因為人多而數量大幅增長。
　　“那怎麽辦？”黃天野問。
　　“給新來的四百塊底薪，以後改成周薪，每周掙壹百，剩下的從外賣裏提成，壹盒壹到兩塊，反正是叫外賣的出錢，送得越多賺得越多，別害怕人家掙錢，人家掙得多了，妳自然也就多了。對於打工的，妳越快讓人家見到錢越來勁……還有煤校、衛校、附中那幾家賣盒飯的，想辦法拉到妳旗下，我就不相信我直接給他成品省多少事他不願意？這東西就是量越大越劃算……妳回吧，連個娘們都不如，叫青青來跟我談……我說老三，妳有點眼光好不好，不要老想著沾小便宜。”簡凡訓斥了壹番，事實上也不願意以工資的形式鎖定黃老三，那樣的話這小子八成也要偷奸耍滑。
　　“誰沾小便宜了？合作就說合作的話，不要攻擊我的人品啊。”黃老三看樣基本確定了，不過不滿意簡凡說的話。
　　“呵呵……黃老三，別人不了解妳，我還不了解妳。我問妳啊，每天的損耗妳克扣了多少，妳以為我不知道。壹到這天黑妳小子關門就把常下的飯壹熱打包，逛上幾個網吧，壹眨眼就變成零花錢是不是？”簡凡揭著老底，壹聽聽得黃天野臉不紅不黑，嘿嘿哈哈瞇著眼笑，只當是默認了，笑罵了簡凡兩句老摳加鬼精。不過簡凡明顯其意不在於此，反問著：“老三，咱們這盒飯又好又便宜，妳能想著鉆我的空子，就不能想想開發開發網吧市場？大學城周邊多少黑網吧，多少傻孩子沈迷在裏面不能自拔，那壹群搞遊戲代練的鎖上門壹周吃喝拉撒都在家裏，妳說那有多少張嘴吶，有多大的潛在市場吶？……妳走壹圈遞根煙打個招呼，每天多賣壹二百份壹點問題都沒有……妳瞧妳那點出息吧，店面上現在十幾個人，才兩千份出頭，妳就滿足了？”
　　“對呀？我要是單幹銷售不管妳逑這壹塊了，這蛋糕能撐多大還真不好說。”黃老三恍然大悟道。
　　簡凡這三言兩語煽動好像又讓黃老三看到了更大更廣闊的市場，正找地方籌劃開第二家店的老三頓時沈浸在對不久將來錢途的憧憬中不能自拔了。
　　簡凡微瞇著眼看著黃天野的財迷得性，其實數小黃好說服，只要掙錢，他是啥都肯幹滴。這麽點風險相對於這麽大利益應該不成問題，而拋開了大學城周邊的事，簡凡也能騰出手來幹點自己的事。
　　倆人正耍著小心機，院子裏有人喊著：“老二、老三、出來接駕……”
　　是薛翰勇，簡凡壹聽起身了，黃天野看樣算清楚賬了，不叠地拽著簡凡壹起出來，嘴裏道著：“好，合作，聽妳的，合作，說好了不能變卦了啊，我今天就讓青青給妳報明天要的量，上午十點以前必須全部到位啊，遲壹點我扣妳錢。特別是鹵豬手、豬頭肉，還有前天妳做得那醬腌羊肉，不能壹天才給那麽點吧？”
　　“其他沒問題，鹵醬肉不行，二十多個小時才能把味道浸進去，妳讓我給妳半生不熟的呀？……註意啊，不拖不欠啊，銷售款壹天壹結，精確到幾毛幾分，少壹分我停妳的貨，讓妳哭去吧。”簡凡此時擺著譜，壹甩手不理會屁股後巴結的黃老三了。
　　黃老三瞪著眼悻悻罵了老板壹句：“真妳媽摳門。”
　　剛剛鋪完水泥地的院子看著整潔了不少，粉刷過塗料的墻壁掩蓋了此地先前的汙垢，薛翰勇看得倒也勉強像個樣子了，簡凡迎上來了，薛翰勇壹摞證件遞了上來說著：“齊活了啊，工商、稅務、衛生、質檢、商標，公司註冊……忙了我壹個月啊，妳小子怎麽補償我？改天這吃壹頓免不了吧？”
　　“哎……哎……沒問題。”簡凡捧著壹堆紅綠藍本本，壹翻到衛生許可證詫異地問：“老大，這沒來檢查也能辦衛生許可證啊？”
　　“沒上學還能辦文憑呢？還不就倆錢的事……虧妳還當過警察。”薛翰勇不屑地嘟了句，供職於房地產公司的薛老大對於這行估計是門清得很，要是這些證證讓簡凡去辦肯定又是頭疼抓腦袋。壹看簡凡和黃老三倆貨興奮地翻看著壹堆證書，薛翰勇倒不以為然了，指摘著：“哎……我說妳們倆貨，開個黑店掙倆小錢就得了，咋不是坑人蒙人倆錢呢？辦這麽多證幹嘛，還開公司？還註冊商標？……難不成就妳們倆這得性，還想搞個肯德基連鎖？”
　　“咦，就是啊，再正規也是土匪……喲，這商標長得怎麽像費胖子噯？”黃老三壹看商標樂了，壹個白衣白帽的卡通廚師像，看那臉型還真有幾分像費胖子。三個人嘿嘿哈哈開著玩笑，簡凡也沒有細說，這小門小戶現在在見過世面的老大眼裏怕是提不起來，又問了問門面的事，薛老大搖頭了：“妳說的人才市場那地兒我看過了，寸土寸金啊，租賃門面房是按平米計算的，60平米的壹間房壹個月3萬租金，還不包括水電暖……”
　　“哪兒，大營盤那兒？”黃老三心裏咯噔壹下，敢情鍋哥又要拓展市場了。壹問薛老大點點頭：“嗯，就那兒，妳賣個盒飯擺個地攤賣就得了，就這租金多少盒飯才能掙回來？”
　　“鍋哥，妳真想在那兒發展？”黃老三此時不懷疑這能不能掙回來，而是懷疑究竟是不是要去，簡凡無言地點點頭，掙慣了大把傭金的薛老大自然不懂盒飯生意的竅門。不過黃老三混跡大原久了還是蠻有點經驗的，提醒著：“鍋哥妳可別初生豬仔不怕虎啊，大原快餐三四十家，壹家壹幫子，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大學城這邊利潤低沒人搶……要擱市場、火車站那壹片，別說賣盒飯掙錢，連揀破爛都是成幫結派，那地盤可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生意場可沒妳想得那麽美好啊。”
　　“這是法制社會，妳說得跟黑社會樣？誰信呀？我當警察我怎麽不知道，切……”簡凡不屑了，黃老三擺擺手：“得，要去妳去，栽了別怪我沒提醒啊。”
　　“得了唄，我最不怕的就是這些。”簡凡怪怪地說了句，拿著證件要走，不料被薛翰勇壹把揪住了，壹揪壹示意門外：“妳們倆，立正，給妳們開開眼界……讓妳們見見大嫂。”
　　“耶……”簡凡和黃天野壹樂，俱作著口水外流狀嘟嚕嚕發著饞涎四溢的聲音，只當是恭維老大了。只見得老大壹揮手喊了句：“璐璐，下來……”
　　於是，門外停著的豐田佳美車門壹動，伸下來壹只腳，壹只穿著低靴的小巧玲瓏的腳，跟著是修長的腿，簡凡和黃天野嘴裏嚕嚕流口水的聲音更甚了，越甚越讓老大的得意之色更濃，男人都這貨色，帶上女友在哥們面前顯擺壹下子幾個人輪番都幹過這事，以薛老大為甚，黃老三剛剛悄聲問了句，老大，這第幾任了，是正宮不？壹問立馬挨了壹巴掌，威脅的眼神示意不得繼續這個話題。
　　千呼萬喚總算出來了，婷婷玉立在白色車畔，黃老三喉結壹結巴嗝應了壹下子，這妞可夠水靈了，穿著衣服都能把人口水引出來。壹側頭看簡凡，簡凡卻不是垂涎三尺了，直楞楞地有點敵意、有點怪怪地看著老大女友。
　　“介紹壹下……”薛翰勇剛開口，對面的美女淺笑了笑打斷了話道：“我認識，簡凡。”
　　這回，薛老大和黃天野同時“呃”地嗝應了壹聲，都看著簡凡，那眼神八成懷疑是不是這家夥以前有過某某爛事正好和老大撞車了。簡凡噝聲吸著涼氣輕聲解釋道：“老大、老三，我拿我未來的老婆發誓啊，我和大嫂絕對不會是妳們此時心裏的齷齪想法。”
　　“璐璐妳等等……妳小子跟我來……”薛老大揪著簡凡的耳朵不客氣了，不理會這家夥哎哎求饒著直進了大廚房，把簡凡摁到角落裏不相信地問著：“說，妳小子怎麽認識的？虧我屁顛屁顛給妳跑手續，敢情妳小子跟我相好還有壹腿？”
　　“哥哎……天地良心呀，怎麽可能，認識而已。”簡凡不叠地解釋著，猛地想到了最好的解釋辦法說道：“這麽說吧，她是九鼎的秘書，當時我整了個配方掙了倆錢，打過交道而已，不信妳問劉香蒓，她跟劉香蒓是好朋友。”
　　“噢……真的？”
　　“真的，不信妳自己問。”
　　“算了，饒妳小子壹回。我可好容易才追上璐璐啊，別給我添堵。”
　　薛翰勇壹聽這等解釋，好歹放心了，拽著簡凡出了壹層廚房，黃老三早湊上熱鬧了，吧嗒吧嗒恬著臉和何芳璐扯著什麽，看來不用老大介紹了，早自我介紹過了。
　　牛仔、高靴、工作衣，何芳璐眼中的簡凡也顛覆了以前那個陽光男孩的形象，那衣服換換顏色差不多能把簡凡當成這條路上的護路工人，壹介紹老大得意地說這何芳璐早已是九鼎的經理助理了，早聽說倆人邂逅於某所酒吧，然後是壹見鐘情，不過在簡凡和黃老三看來，更願意把這倆貨當成酒後亂情湊合到壹塊成姘居了。
　　本來有點顯擺的意思，不過看簡凡有點不得勁，參觀這大廚房很簡單，簡單得壹目了然，何芳璐幾次搭訕簡凡都笑而不答，看著簡凡這麽莊重矜持，老大薛翰勇倒真相信簡凡的話了。
　　聊了幾句，黃老三要回關門，簡凡推托著準備明天的配菜，先自把老大這對俊男靚女送上了車。
　　“璐璐，妳們是不是……”薛翰勇看著招手的簡凡回了大門裏，又側頭看看女友，問了半截何芳璐又打斷了道：“妳都問過他了，再問我有意思呀？”
　　“我問什麽了？”
　　“不就問我以前的情史嘛，妳以為我瞎了？”
　　“呵呵……不，這次妳可猜錯了，我是說我怎麽覺得妳們之間有點矛盾？別扭？”
　　“他當然別扭了，他以前的兩任女友我都認識。”
　　“倆任？除了香蒓還有誰？”
　　“妳不知道了吧？他還追過九鼎的大小姐，蔣迪佳。”
　　“喲，夠拽得了啊！？”
　　“更拽的是，他還追到手了。不過後來家庭原因吧，倆人又分手了……我都好幾年沒見他了，妳壹天老說老二、老二，我都沒想到是簡凡。”
　　“嘿嘿……我們壹宿舍，他排行老二，人也夠二的。”
　　車緩緩地行駛著，幾公裏之後才真正進入大原市，壹想到這地方就讓薛翰勇可笑，笑著評價道：“妳說這倆二貨把店整到荒郊野外，幹得還甭有勁，還成立個什麽食尚快餐，註冊個商標……這倆在學校時候就壹對奸商啊。”
　　“翰勇……妳這次可走眼了。”何芳璐欠欠嬌軀，看看自己的男友，多有造化弄人的感觸，卻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種最不經意的時候和那位印象很深的人相遇，正因為相遇了才格外的關註了壹下子，此時評價著：“把加工點放在這兒是個極高明的選擇，妳想想，往南就是大原的蔬菜基地，每天坐路邊就能完成菜、肉、禽、蛋的采購，不但新鮮而且價格低廉，就這壹塊成本省多少？壹到了這個郊外，水、電、房租比市裏要便宜好幾倍，經營的好了可以向市區擴展；經營的不好可以馬上收攤沒有更大損失……而且呀，我敢說這個生意，是穩賺不賠。”
　　“喲……這我倒沒有想到，敢情妳說這小子還有倆下？”薛翰勇壹聽，附合上了，知道女友壹直在餐飲業裏混，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不止這麽倆下……那肉呢？”何芳璐又想起了臨走黃天野殷勤送的壹塊醬肉，起身把扔車後座的拿到手裏，仔細嗅嗅，又撚了壹塊直接放嘴裏嘗嘗，是牛肉，醬香很濃的牛肉，但沒有壓住牛肉的味道，薛翰勇討好似地解釋著，這是醬牛肉，這小子是廚子世家，做的肉加外好吃，豬手、豬心、豬肝、豬頭肉再加上醬牛羊肉，到他手裏就能變成美味，這兩年窩在桂園據說還做什麽花饌，就鮮花大餐聽說過沒？
　　“廢話不是，滿漢全席我都見過壹半。”何芳璐面對男友明顯比較強勢，不悅地被打斷話了，不過壹提花饌又是驚聲問著：“桂園？不會是花饌樓那位大師吧？那是飲食界的奇譚了啊，據說花大師能做壹百零八朵豆腐雕花。”
　　“花大師？這名新鮮……不能吧？有那麽拽？他吃女人豆腐還差不多。”薛翰勇自然是難以相信。
　　“問問……打電話問問他。”何芳璐唆導著。
　　薛翰勇是有求必應，摸著手機拔了回去，嗯嗯了兩句壹掛電話，不以為然地道：“不是，他是簡大師，不是花大師。……他說花大師是壹個廚師班，不是壹個人，我說不是了吧，就他那鳥樣還雕花！？采花倒還差不多。”
　　倆人有壹搭沒壹搭聊著，回了市裏，薛翰勇還準備請女友壹塊泡吧去，卻不料何芳璐急色匆匆推說有急事，臨走了還不忘把那塊醬肉鄭重其事的放到小坤包裏，搞得薛老大好不郁悶……
　　……
　　……
　　把這壹個月的賬目又重新算了壹遍，掙得不少，不過開銷更大，壹切都沒有想像中那麽美好。下了壹天雨，賠了幾千塊的食材，還有壹天停了兩小時電，電蒸箱裏的二百多斤大米全夾生了。直到查線路沒問題簡凡才省得是人為原因，問起了租房的舊房東，才知道還得按月給電管所收電費那哥們搞點小煙小酒，否則他壹準掐妳的電。別說外人，就自己人黃天野手腳都不那麽幹凈，隔三差五都會虛報少報銷售量，直接打進損耗裏。
　　這些偷雞摸狗的爛事簡凡都曾經幹過，別人幹自然也逃不過他的法眼，壹個月見招拆招倒也應付得來，只是算完了賬看看自己的存折，有點應付不來了。
　　房租交了九萬，連裝修帶廚具添置工具又是三萬，就辦面前這壹堆證證也花了七八千，現加上七個廚師、十幾個外賣服務員和店面的消耗，細細壹算，就有點咋舌了，虧得是每天那幾鍋鹵醬肉味道獨特給撐著門面，否則這盒飯生意鋪這麽大攤恐怕壹年才能回了本。
　　而現在最難的問題又難在產能過剩上了，倆個廚子做不出來，而七個訓練有素的廚師做現在每天的量就是小菜壹碟了，除了炒菜稍麻煩點，米是電蒸、肉主要是紅燒的燉，配料壹準了根本不費什麽力氣，差不多都壹天閑得發慌呢，每天壹過中午十二點就都閑下來了。
　　兩難，又是壹個兩難。
　　如果維持現狀的話，三五個月絕對能回本，七八個月盈利倒也可能，只不過僅僅局限於大學城周邊的量也是壹個問題，壹到六月份高校放假，馬上就是壹盒飯也賣不出去了。總不能空等兩三個月吧？
　　如果再開店，房租、設備、人員從哪裏出，原本前幾天路過大營盤人才市場被那人頭攢動的現場深深吸引了，那兒幾乎都是腰包不鼓的盒飯消費群體，如果在那兒開點肯定是適銷對路，可被黃天野和老大壹番話說得心裏犯疑了。倒不是擔心有人惹事找事，而是這房租壹個月三萬多，再加上保溫加溫設備又得五六萬，還有人員從哪裏來都是問題，萬壹賺不了那就賠大發了，捎帶著把加工場拖進泥潭都有可能。
　　怎麽辦？
　　簡凡頭仰著靠著椅背，空蕩蕩的房子，壹到了晚上除了過路的車聲基本沒有聲音了，隔壁來的烏龍廚師班壹幫大小夥正在圍著電視機看，聲音開得很大，吃了壹次虧長壹次塹，現在每天都註意看天氣預防，以防下大雨耽擱了生意。這些人差不多和自己以前壹樣，就是幹完活坐等著發工資的主，這家不行咱換壹家，明顯指望不上替妳操心。
　　不死心。簡凡騰地從椅子上起來，關上了門安排著幾位廚師早點休息，自顧自的下了樓，開了門倒出來了車，恰逢著黑蛋和豆豆從路沿下上來，敢情這倆也到路對面荒地裏浪漫去了，說了句玩笑話安排著關了門，壹路駕著破車往市裏走。
　　從南郊加工場到大營盤人才市場車程半個多小時，停到人才市場之前的時候簡凡有意識地看看手機，這個時間還是可以接受的，如果盒飯運到這裏再等壹到兩個小時，這期間肯定需要保溫、加溫或者恒溫設備，而且人才市場這裏的人會從上午九點直擠到下午四五點，周六周日更多。此時身處的地方都扔著不少未來得及清理的紙片，妳隨意拾起來肯定是某某人的簡歷。
　　有點可笑，似乎很多年前自己也在這個行列裏信心百倍地對著市場大廳裏格子間壹臉肅穆的招聘人恭恭敬敬遞著簡歷，大部分時候給妳壹句等候通知的話，不過大部分時候都等不到通知。這地方看樣比幾年前自己來的時候擴建了不少，那麽只有壹種解釋，不是人才多了，而是沒工作的人更多了。
　　車停在人才市場的邊上，翻了翻垃圾桶，幾乎是嚴絲合縫自己的想法，幾個垃圾桶都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泡沫飯盒。細心的簡凡揀出幾個飯盒來，沒有吃幹凈的米、菜看著有點臟兮兮，擺了幾個蹲下來細細看看，做了二十年飯對於這些東西太過敏感了，撚了幾粒剩下的米，有點粘，心有點硬，不用說用得是劣質舊米。又撚了幾個飯盒的米放壹起，根本看不出那怕壹點均勻的感覺來，和自己用的粳米根本不是壹個檔次，常下的菜味、更不用說了，豆莢梗上能看到蟲眼黑乎乎，居然有個飯盒裏還常了壹塊肉，壹看簡凡樂了，壹塊帶皮的豬肉上面倒有三根長長的豬毛。
　　其實這就是每天來這裏幾千上萬人的生活方式，幾塊錢的盒飯果腹，然後拿著壹摞簡歷翹首以待，都是淘金來了，不過最後是大部分自己被淘汰了。側眼看著三百米外斜對面和壹家小超市並排著的門面房上寫得招租倆字，簡凡不管怎麽想，這裏都是壹個黃金檔位。
　　甚至於會想到壹個淘金的故事，說是壹幫淘金人在壹個極度缺少淡水的地方日以繼夜的熬著期待發財，但其中某個有眼光的人卻放下了淘金的活轉向去尋找淡水，賣給這些淘金人，結果呢？大部分的淘金客都發不了財，而那個賣水的卻是肯定發財了。
　　那麽這裏的淘金人才，最缺的就是這個……簡凡想得興起，又壹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有了大學城周圍的市場反應，此時覺得投資十萬在這裏做盒飯生意簡直和賣水是如出壹轍。
　　“呸……媽的，真難吃……”
　　簡凡糊裏糊塗想著，不知不覺把手裏撚的米嘗到嘴裏，嚼著不對味才反應過來，不叠地吐了壹口，壹擡眼功夫準備起來，不過卻是嚇得壹屁股坐到了地上。
　　路燈明晃晃地亮著，來來往往車輛不少，而自己的身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壹堆人，足有七八個男女老少，都詫異地看著，看什麽呢？看壹位大小夥在垃圾桶裏揀吃的唄。饒是簡凡伶牙利嘴，此時對著壹雙雙同情、關懷、可憐的眼神也無話可說了。正要起身的功夫，壹胖爺們看不入眼了，直遞過來十塊錢給簡凡：“給，小夥子，拿去吃頓飯。”
　　“我……我我……”簡凡哭笑不得，再看自己現在壹身社會最底層的打扮，人就當妳當落魄的民工也正常。
　　沒敢接錢，壹位老婦人收拾著地上刨出來的飯盒，敢情是環衛工，回頭拍拍坐地上發楞的簡凡安慰著：“小夥子，這可不能吃，吃病了可咋辦？……找不上活幹別急，這兒找不上工作的人多了，明兒壹早再來……啊，聽大娘的話，老王，把妳水壺拿來……”
　　“咂……這孩子，拿著，出門在外多不容易……”
　　“就是，孩子多可憐……”
　　“哥哥，妳吃吧。”
　　說話著，十塊錢給硬塞上來了，另壹個環衛工的水壺遞上來了，不知道誰又塞了壹瓶礦泉水，也不知道誰又塞了五塊錢，接著又從對面的小超市裏奔出來壹個半大孩子，憐憫地給簡凡塞了壹塊面包。壹幹人還期待地看著簡凡，有人提醒著，餓了吧，吃吧，快吃呀……
　　壹直以來心裏有點陰暗的簡凡從來不覺得人與人之間，特別是陌生人之間會有什麽真摯的感情，不過此時此刻面對著壹群衣衫並不光鮮的市民，感覺得到這些或老或少的人眼中都是關切，那是弱勢群體給予壹個貌似更弱勢個體的關懷，壹點都沒有摻假，於是，這位學廚二十年的大廚不勝感激，啃了幾嘴幹巴巴的面包，吃得比大餐還可口，喝了幾口水，大娘大爺叫了壹圈有點感動地鞠了壹圈躬，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裏，連車也不好意思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