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拜见大人
寒门崛起 by 朱郎才尽
2020-7-12 23:38
“朱大人,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五溪苗下山攻破东南避洪区,劫走了粮草和千余百姓,已然犯下大错,不知朱大人如何救我五溪苗?”
彝兰夫人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平安,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知道你们五溪苗都是良民,只是因为洪灾肆虐,饥寒交迫,你们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为了阖族生存,被迫无奈下山抢掠东南避洪区,劫掠粮草只是为了就食而已,劫掠百姓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奉圣上旨意,代靖南知县,是你们的父母官,在我眼中,你们都是我的晚辈。你们并未造成大错,且有情可原,如果知错能改,本官会宽恕你们的罪过。”
朱平安同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看着彝兰夫人,缓缓说道。
两人四目相对,如风云际会,一时间这气氛像考试,又像是相亲。
足足对视了三秒,两人才各自收回目光,嘴角都勾出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大人体恤百姓,不愧青天之名。”彝兰夫人起身,向朱平安躬身行了一礼。
“土司请起,青天之名,本官愧不敢当。”朱平安上前半步,遥遥虚扶道。
“只是,老身尚有疑问,还请大人解惑。”彝兰夫人起身,缓缓说道。
“土司请讲,本官知无不言。”朱平安伸手礼请。
“大人方才言,我五溪苗知错能改,大人会宽恕我五溪苗的罪过,不知如何才算是知错能改?”彝兰夫人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朱平安,仔细而专注,不放过朱平安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一众五溪苗也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一时间,朱平安成了数万人的焦点。
“送还劫掠的粮草和百姓,举族归顺。”朱平安目光直视彝兰夫人,毫不迟疑的回道。
什么?!
归还劫掠粮草、百姓,举族归顺?!
归还百姓没问题,归还粮草那怎么成?!我们之所以劫掠东南避洪区就是因为族里揭不开锅了!归还粮草,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一种苗蛮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大人,归还百姓,没问题。举族归顺更没问题,我们本就是大明的良善百姓,从未有过叛乱的想法。只是归还粮草”彝兰夫人说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却很坚定的说道,“恕难从命。还请大人体谅我五溪苗艰辛,我族之所以劫掠粮草,就是因为族里断粮数日,为生计迫于无奈之举。这三千石粮草是我们全族的救命粮。”
朱平安闻言,不由笑了。
“狗官竟然还能笑的出口!”蝴蝶见状,顿时又炸毛了。
一众五溪苗更是群情激愤,不少激进分子甚至起哄要跟朱平安鱼死网破。
朱平安见状,笑容更甚。
“大人为何发笑?”彝兰夫人伸手往下压了压,压住了族人激动的情绪,皱眉问道。
“我笑你们东向而望,不见西墙。”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什么意思?!”一种苗蛮一脸懵逼,不解其意。
“还请大人明言。”彝兰夫人微微皱了皱眉。
“方才土司问我,五溪苗如何才算知错能改,尚未问我如何宽恕你们?!”
朱平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宽恕我们?”彝兰夫人接着朱平安的话,问道。
“第一,我会赦免你们攻破东南避洪区、劫掠粮草、百姓的罪过;第二,我外面不仅有五万大军,还有三万石粮草,带你们归还了三千劫掠粮草后,本官会将这三万石粮草连同你们归还的三千石粮草,一同发放给你们;第三,五溪山向东南五里处,有适宜耕种的数千亩荒地,本官做主,将这片荒地分给你们五溪苗,许你们世代享有,你们五溪苗开荒后,免赋五年,五年后税赋减半收取,十年后与汉民同等缴纳赋税。”
朱平安起身,伸出手指,一项又一项的对彝兰夫人及一众五溪苗许诺道。
“啊?!给我们发三万石粮草,还给我们数千亩田地耕作,真的假的?!”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骗人的吧!大家可别被这狗官给骗了啊!既然要给我们发三万石粮草,为何还要我们把三千石粮草归还?!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一众五溪苗震惊出声,朱平安的许诺令他们激动不已,三万石粮草啊,这可够他们全族度过这个灾年了,更别说还有数千亩田地了,他们早就对靖南汉民有良田可耕作羡慕嫉妒恨了不过,激动之余,他们对朱平安的许诺,也抱有深深的怀疑,怀疑朱平安诓骗他们。
“大人如此体恤我五溪苗,老身感激不尽。只是老身不解,既然大人要给我们发放三万石粮草,为何还要坚持我们归还三千石粮草呢。”
彝兰夫人同样疑惑不解。
“‘我给的’和‘你抢的’,这是两个概念,性质截然相反。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我如此说,土司能明白否?!”
朱平安目光灼灼的扫视彝兰夫人和一众苗蛮,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
“大人所言甚是,是我等思虑不周。”彝兰夫人恍然大悟,躬身行了一礼。
“爵主三思啊,明人不可信,当官的更不可信,不要被明人给骗了啊。这三千石粮草可是我们的救命粮,这一还就是肉包子打狗——有无无回啊。”
有五溪苗依然质疑。
“诸位,本官会一直在这里!一直到粮草交接完毕、事情尘埃落定!”朱平安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些质疑的五溪苗,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说本官还不值三千石粮草了?!”
一众五溪苗听朱平安说他会一直在这里后,一个个沉默不作声了。
“土司,还有诸位,如果你们听我的,那便归还粮草、百姓,归顺于我,我会赦免你们的罪过,发放你们三万三千石粮草,分给你们数千亩荒地,许你们耕种,你们今后也就不用再担心生计了;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可以擒拿本官,或者杀了本官,但是接下来,你们要承受外面五万大军的怒火,和朝廷的兴师问罪,灭族绝祀绝非恐吓。二选一,不难选吧?”朱平安目光如炬,扫视彝兰夫人和一众五溪苗。
“如果你真如你所言那般体恤我们,我们五溪苗一族愿意降服于大人。”
彝兰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
“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平安坚定的说道。
“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老身拜见大人!”彝兰夫人一顿拐杖,对一众五溪蛮斥道。
“拜见大人!”
一众五溪苗在彝兰夫人的带领下,一齐下拜。
第之喜
秋末冬初,正午的阳光也失去了当初的火辣,像是恋爱中的少女,温温柔柔的,每一缕照耀在人身上的阳光,都是让人舒服的温度。
阳光下,靖南上下一片欢乐祥和,街头巷尾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庆幸和喜悦。
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什么知县大老爷智计百出的疑兵之计啊,什么知县大老爷英勇无畏、单枪匹马入苗蛮营地,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令五溪苗跪地请降啊等等等等,被老百姓们添油加醋、添枝加叶,传的神乎其神,偏偏一个个讲的活灵活现,宛若他们就在现场目睹了一样,而听的人们却也都深信不疑,表示这就是咱们县尊 此时,朱平安已经带着刘大刀等人以及妖女若男返回了靖南县衙后院。
“姑爷,你回来了啊?!姑爷,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啊”
包子小丫鬟画儿看到朱平安的第一眼,便惊喜的如一只数日不见主人的哈士奇一样,颠颠儿的跑了过来,跑到一半,看到朱平安手掌裹着白布,上面还渗透的血迹,一颗颗豆粒大小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大刀哥,你们是怎么保护姑爷的?!还有你若男,你不是答应我保护好姑爷的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偏偏姑爷受伤了?!”
看到朱平安受伤,画儿忍不住气鼓鼓的看向刘大刀、妖女若男等人。
刘大刀等人一脸尴尬,妖女若男则是翻了一个白眼。
“画儿,别担心,我这不是受伤,还有大刀他们把我保护的很好。”
朱平安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
“都流血了”画儿泪流不止,“肯定是他们没好好保护姑爷。”
“这是与五溪苗歃血为盟留下的。”朱平安苦笑着解释道,“唉,没文化真可怕,明明歃血为盟用牲畜或者鸡鸭血涂在嘴唇上盟誓就可以了,这些五溪苗偏偏要割掌滴血在酒水里,喝下去才可以”
事实也是如此,朱平安说降五溪苗后,彝兰夫人便要求歃血为盟。
歃血就歃血嘛,朱平安自然没什么意见。古人讲究这个,也信守这个。《史记》多次记载过歃血为盟的典故,毛遂请楚王与平原君歃血为盟,甘茂与秦王歃血为盟等,一般都是参与订立盟约的人用手指蘸鸡鸭牛马等牲畜血,涂在口旁,表示信守承诺,称之为“歃血”。
长征途中,刘伯承与彝族家支首领小叶丹在彝海畔也曾歃血为盟。
朱平安觉的彝兰夫人所言的歃血盟誓,应该也是这样的。
不过,朱平安万万没想到,彝兰夫人端是一代女杰,请人奉上一碗酒,上去就自割手掌,将一滴滴鲜血在酒水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滴完就将匕首递给了朱平安 呃
朱平安能怎么做?!
朱平安也只能接过匕首,咬着牙硬着头皮也给了自己手掌一下子咳咳,闭着眼睛没掌握好力度,劲儿使大了,伤口稍稍深了些,血流量比彝兰夫人那一下大了好几倍不过朱平安的这一举动意外赢的了彝兰夫人等一众五溪苗的信任,他们觉得朱平安盟誓的心很诚,当场便动容立誓,“上有天,下有地,只要大人言而有信,我五溪苗一族,必生生世世永守承诺,如有反复,天诛地灭!”
朱平安的失手,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这些个蛮子,真是野蛮不开化!哪有割手掌发誓的,干嘛不用鸡鸭血代替,凭白让姑爷遭了这么大的罪。”画儿听了后,咬着嘴唇骂道。
“不用担心,只是包扎的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严重,你别说,五溪苗的秘法刀创药还真不错,比市面上的刀创药好用多了,便是比云南白药也毫不逊色,这才涂上没半天,伤口都已经结痂了,不信你看看以后可以向他们请教下配方,或者重金买来,如此疗伤圣药可不能埋没了”
朱平安笑了笑,向画儿展示了一下结痂的伤口,然后有自言自语的说道。五溪苗的秘法刀创药是此行的一个意外之喜,今后十余年,东南倭患日益严重,五溪苗的秘法刀创药大有可为啊,可以挽救无数人。
朱平安之所以向画儿展示结痂的伤口,本是想安慰画儿,没想到却让画儿的眼泪掉的更多了。
“伤口这么长,还说不严重”画儿看到朱平安手掌的伤痕,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晕。
见状,朱平安赶紧包上手掌,见画儿泪流不止,只好使出了终极大招,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画儿,家里有吃的没,姑爷我饿了。”
画儿听到朱平安说饿了,顿时连眼泪都忘了流了,连声说道:“有,有,都在锅里热着呢,都是姑爷爱吃的我这就去给姑爷端去。”
说着,画儿便颠颠儿的去准备膳食去了。
“大刀你们也下去洗个热水澡,好好解解乏,待会我让若男将酒菜给你们送过去。”
朱平安对刘大大等人说道。
“多谢公子。”刘大刀等人抱拳道谢,自去外衙找地洗澡去了。
“刀创药我知道,云南白药是什么?”
进屋后,妖女若男伸手戳了戳朱平安的腰眼,一脸茫然而好奇的问道。
“云南白药啊,传说中,在刀光剑影的江湖里,它是侠士们除暴安良的随身必备品;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它是战士们起死回生的救命仙丹”朱平安随口将现代对云南白药的传奇介绍语复述了一遍。
“这么神?!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妖女若男闻言,一脸狐疑道。
因为它在数百年后才会诞生,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了。
不过,事实虽如此,却不能这么对妖女若若男说,于是朱平安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好奇心害死猫懂不懂?!”
“一看就是你胡诌的!”妖女若男瞪了朱平安一眼,然后忽地若有所思,“好啊,朱平安,你把名都想好了,说,你是不是看上五溪苗的秘法刀创药了,是不是想将它骗过来,命名为劳什子云南白药?!然后献上皇帝,当做你进身之阶?!或者大肆售卖,作为你敛财的手段。”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朱平安闻言,无语的扯了扯嘴角。